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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的相遇,最后的别离(78)+番外

作者: 舒仪 阅读记录

严谨回过头,又恢复了满不在乎的表情:“那就开始吧,周律师。”

周仲文打开文件夹,将一份打印好的委托书从栏杆下递过去,“其实你的家人在你被刑拘两天后就委托我了,可我一直没有申请会见,因为在这之前,你的案子一直属于侦查阶段,侦查阶段一般是不允许任何人和嫌疑人见面的。其实就算现在,见你也很难……”

严谨听得很用心,视线落在周仲文的脸上,他的专注让对方感觉到肌肤被烧灼一般的刺痛。有句话,周仲文最终没有说出来,但两人在目光对视的瞬间,对那句没有出口的话都心知肚明。按照《刑事诉讼法》的最新规定,律师的辩护起点可以提前到侦查阶段,会见嫌疑人时也可以申请侦查机关回避,但一般来说,如果是重大刑事案件,犯罪嫌疑人又拒不交代犯罪事实的,侦查机关一定会在旁边监听。能申请到这次单独的律师会见,严谨当然明白家人在背后动用了多大的力量,也明白这次见面机会有多么难得和宝贵。

迅速在委托书上签字之后,他抬起头问:“那么现在侦查阶段已经结束了?”

周律师点点头:“暂时算是吧。等我提完辩护意见,就可以进入审查起诉阶段了。”

严谨脸色一变:“就是说,警方已有足够的证据认定我是凶手了?”

周律师还是点点头,看着他的脸:“应该是的。”

“这么快?他们行动也太利落了。”

从两人开始搭话,周律师的视线就一直没有离开他的脸,此刻不知为何,他移开视线,轻轻笑了一下,“你说得对,这是我接受委托的案子中,警方行动最迅速的一次。”

“为什么?”

“你猜猜。”

第58章

严谨愣了一下,没想到如此有名的律师,在这种场合还会用这种口气说话。他想了想,便按照常规去猜测:“上面要求破案的压力太大?”

“猜得不错。”周律师赞许地点头,“一般来说是这样。可是这回啊,主要因为出现了一个新玩意儿——微博。以前你玩过微博吗?”

严谨摇摇头:“不懂,没玩过。”

“我也不懂,可我女儿玩那个。她说,这是一种传播速度为光速、影响范围等同核爆炸的新型网络媒体。据说专案组原来是打算申请延长刑事拘留期的,因为证据还不是特别充足。但是受害人家属不知听了谁的主意,年前那几天,天天举着白幡和条幅堵在公安局门口,微博上天天进行现场直播,这么闹了一个多星期,上边就受不了,每天一个电话追问案情进展,专案组只好申请了正式逮捕。”

严谨说:“法律方面我不是特别懂,但我知道一点,检察院能批准逮捕,至少公安局提供的证据能自圆其说。那我就不明白,除了受害人在案发当晚去过我家,我们俩发生过肢体冲突,还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人是我杀的?”

严慎正在记录两人谈话的笔停了下来,周仲文则低头想了想,视线又慢慢落回到严谨脸上,他说:“我是你的律师,从接受你们委托那天起,我们就已是利害共同体。如果你信任我,无论我问你什么,你都要跟我说实话。”

“那当然。”

“那你告诉我,人,是你杀的吗?”

没有任何停顿,严谨坚决地回答:“不是。”

周仲文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儿,咳嗽一声,接着又说:“那你能把那天发生的事跟我说一遍吗?要详细,尽量别遗漏任何细节。”

这话题已不知对着警察反复讲过多少遍,严谨几乎能倒背如流了,但此刻,他只能把这个重复过无数遍的故事,对着律师又重述一遍。

严慎手中的圆珠笔在纸上沙沙作响,桌上的录音笔也在无声地工作,周仲文认真地听着,没有打断过一次。直到严谨结束,他才低头翻翻手里的卷宗,“对了,讯问笔录里我看到你提过一个叫刘伟的人,这人是怎么回事?”

严谨只好把刘伟和湛羽的那些过往又重复一遍,然后说:“进来之前,我也托了朋友找这家伙,进来之后联系就断了,不知道他们找到没有。”

“这个先不管。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警方手里应该已经有了充分的证据。但没有你的口供,整条证据链里便缺了重要的一环,我想专案组应该十分清楚,即使提交了检察院,检察院也会提出异议,打回来重审。”说到这里,周仲文忽然停下,眼神漂移到了房间的角落,像是在想什么,然后他笑笑说,“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警方会在证据链没有完全闭合的情况下就匆忙结束侦查阶段。”

严谨跟着笑了笑,周仲文方才那句话也提醒他,让他想到同样的问题:“我也明白了,肯定是命案必破的压力太大了,他们只能这么做。假如被检察院打回来,这段来来回回的时间他们还可以接着补充证据。所以你看,我们不能总把人往坏处想,他们也是迫不得已。”

“所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这段时间专案组很可能再提审你。”

“我知道。”

“作为律师,我必须提醒你一件事:你一定要认真核对公安机关和检察机关的讯问笔录后才能签字,你有要求纠正笔录错误的权利。还有,你不需要自证其罪,任何人也不能强迫你自证其罪。”

严谨会意:“我明白。谢谢你周律师。你不用太担心,他们对我还算客气,我相信不会出现刑讯逼供的场面。”

“那就好。你要知道,这案子比较麻烦的一点,就是发现尸块的时间太晚,法医不可能对被害时间做出精确的判断。所以现在对你最不利的,就是无法证明人是活着从你那儿出去的。”

严谨无奈地摊开手掌:“这也是我最想不通的地方,人明明从我门里走出去,我看着他进了电梯,但小区大门处就是没有他出去的监控影像,难道他插翅飞出去了?”

“应该还有其他的可能,比如被害人没有离开那个小区,甚至根本没有走出同一个单元。我相信,这些可能性警方一定也会考虑,一定做过相应的排查,可是没有发现与本案相关的线索。”

正说到这里,守在门外的警察推门进来:“结束了,0382,回监室。”

周仲文抗议:“时间还没到。”

警察一点儿不肯通融:“不行,时间到了!你们马上离开!”

周仲文只好站起身,严慎也慢慢站起来,神色黯然。隔着不锈钢的栅栏,严谨很想摸摸她的头发,但碍于警察站在旁边,他伸出去的两只手又慢慢落下去。笑了笑,他说:“回去跟他们说,我在这儿过得很好,至少长了十斤肉。”

严慎没说话。严谨的样子的确在她意料之外。除了头发多日未剃,衣服穿得乱七八糟,以前神气活现的劲头倒是一点儿未改。她点点头又摇摇头,一串泪珠子又挂了下来,她索性伸手捂着脸。

严谨说:“你瞧,你打小就这样,经不起一点儿事。我还有事托你呢,你这样我怎么跟你说呀?”

严慎从手指缝里发出声音:“你说。”

“上回钉子移位那次,送我去医院那姑娘,你还记得吧?”

“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我现在还能干什么?麻烦你替我跟她传两句话,第一句,人不是我杀的;第二句,我知道我这人特别招人惦记,可让她甭再惦记我了,好好认识个好人,该结婚就结婚,该生孩子就生孩子。”

严慎登时破涕为笑:“我才不去,我怕人啐我一脸唾沫星子。”

严慎是一个很容易令人记住的人,源自她五官和身体投射出的优越感。同样的成长环境,这种优越感体现在严谨身上,是完全不在乎他人看法的随意和不驯,在她身上,流露出的就是一种实实在在俾睨众生的倨傲。这种不自觉的倨傲太富有侵略性,曾让季晓鸥如坐针毡,甚至让她在想起严谨的甜蜜瞬间,都会大煞风景地跳出来阻断她的愉悦:假如和严谨真有未来,这样一位小姑子,肯定是人生路上一片绕不过去的荆棘。所以当她接到严慎的电话,约她去“有间咖啡厅”谈点儿事的时候,她本能的反应是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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