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身披上外套走出门去,就看见章廷山带着一众主要将领匆匆行来。
见到我,脸上担忧的神色松了下去。
「殿下,这几日北狄大军再退二百余里,我军连夺两城,多亏了您……」
章廷山说着,忽然神色惭愧地朝我跪了下来。
「老夫当初以貌取人,轻慢殿下,如今想来真是状如无知小儿,实在惭愧,请殿下责罚,我章廷山绝无半句怨言!」
身后的众将领也跟着跪下:「请殿下连我等一同责罚罢!」
「章将军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我心里从未怪过您。」
我连忙将章廷山扶起来,又请一众将领起身,安抚一番,这才继续向外走去。
走出大门,却见门外早已守着无数将士。
见了我,他们便纷纷跪了下去。
「公主千岁!公主千岁!公主千岁!」
随着我脚步的前进,所到之处,天玄将士皆齐刷刷跪地,山呼「公主千岁」。
那声音,犹如排山倒海,要冲破苍穹。
人群中,有几个人影匆匆赶来,远远便冲我跪倒在地。
是马长顺四人,他们都还活着,真好。
我走上前去,马长顺红着眼,声音哽咽,语气却万分坚定:「殿下,我马长顺从今往后誓死效忠殿下!」
「还有我,曹朗,誓死效忠殿下!」
「我黄麦子也一样!」
「还有俺何水根也跟大哥一样!」
第27章
醒来后,我罚了那几个在戒严时私自放萧青衍出城的守卫各三十军棍。
虽然若不是他们偷偷放萧青衍出去,我可能会死在那座山里。
可国有国法、军有军规,对士兵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军规,不重军规的队伍走不长远。
萧青衍不是军人,我不能罚他军棍,但也罚了他扫大街三个月。
他没有怨言,全盘接受。
之后,我又派军医去治好了萧青衍外祖母的病。
我在寒水关养了一段时间伤,有时闷得无聊了,也偶尔出去打马游街。
好几次都瞧见萧青衍在认认真真扫大街,没有敷衍,也没有偷懒。
伤好之后,我重回战场,接连得胜。
捷报频频传回上京。
皇帝大喜,封赏的圣旨如雪片般从上京飞到了边关,我在军中的声望空前高涨。
一日大军安营扎寨,十数日的奔袭已经让全军筋疲力尽,我下令所有人原地修整一晚。
夜里,我和将士们围着篝火烤羊肉。
新鲜的羊肉被烤得吱吱冒油,勾得人口水直流。
黄麦子吃得满嘴流油,还不忘抬起头来,憨笑道:「这烤羊肉真香,跟我老家镇上的羊肉炊饼一样香。」
「那烤羊肉和羊肉炊饼哪个好吃?」我打趣地问。
黄麦子想了一下:「不知道,我没有吃过羊肉炊饼,只闻过味,每次路过都香我一大跟头。等我们打胜仗回去,有了钱,我要请你们都吃上羊肉炊饼,一天吃一……不,一天吃十张!」
何水根边吃边道:「俺觉得最好吃的是俺娘包的饺子,俺娘说,俺来当兵,保家卫国,是大英雄,等俺回去天天给俺包饺子吃。等俺们把北狄人赶走,赶得远远的,让他们再也不敢来侵犯俺们天玄,到时候你们都来吃!俺请客!」
「好啊,到时候我一定去。」我笑着答。
「我们也一定去。」马长顺和曹朗也跟着附和。
黄麦子兴致勃勃地说:「大哥你那儿不是有个笛子吗,快拿出来吹给我们助助兴啊。」
马长顺脸色黢黑:「那叫筚篥。」
我道:「你还会吹筚篥?」
马长顺一窘:「会一点点,小时候我爹教我的。」
「吹来听听嘛。」我也撺掇道。
「对啊大哥,吹来听听嘛。」
拗不过大家的热情,马长顺还是去取了筚篥出来。
「吹得不好你们可不许笑话我。」
我们齐齐摇头。
马长顺这才放下心来,吹响了手中的筚篥。
或许是太久没吹,一开始有些生疏,但很快就找回了感觉,娴熟起来。
他吹的是一曲《阳关三叠》。
乐声悠扬婉转,一下子就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
慢慢的,有人忍不住跟着唱了起来。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歌声和乐声响彻了整个营地。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饮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长亭柳依依,伤怀,祖道送我故人,相别十里亭。
「情最深,情意最深,不忍分。
……
「担头行李,沙头酒樽,携酒在长亭。
「咫尺千里,未饮心已先醉,此恨有谁知。
……
「哀可怜,哀可怜,哀哀可怜,不忍离。
「堪嗟商与参,怨寄丝桐,对景那禁伤情。
「聁征旌,聁征旌,未审何日归程。」
第28章
奏乐同歌结束在那个篝火跳跃的夜晚,再醒来时,战争还在继续。
北狄军奋起反击,战火四起,战事愈发焦灼。
而我,成了北狄人的的眼中钉、肉中刺。
在无数场战斗中,他们用尽一切办法,付出全部力量想杀掉我。
最惨烈的一次,他们将所有兵力都用在围杀我上。
我深陷腹地,无法逃脱。
何水根为我挡刀,被人生生砍下了手臂。
而他靠着一只残臂护在我身旁,死战不退,直至被汹涌的北狄兵一刀捅穿了胸口。
黄麦子悲痛欲绝,杀红了眼,最后挡在我身前,被北狄人的箭雨射成了刺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