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公主还是回去学怎么绣花吧。」一个贵族子弟高声道。
众学子齐齐大笑起来。
先生并未制止,而是对我摇摇头道:「你的能力还不足以上我的课,况且你又是个女子,这些学了也无用,你自先去开蒙,再读些《女戒》《女训》便足矣。」
我语气坚定:「先生,我想学,我可以追上您的进度。」
毕竟是皇帝亲自同意我入学,先生也不敢强行赶我走。
他说道:「好,若你能在一个月之内背下四书五经,并通晓其义,老夫就让你留在这里学习,你可愿意?」
我点点头:「我愿意。」
第18章
先生果然没有照顾我的意思,一天的课下来,我听得云里雾里。
散学时,一群贵族子弟簇拥着三个金尊玉贵的少年朝我看来。
那三人正是二皇子裴谨,三皇子裴至和四皇子裴钰。
「武安公主,实在不行就回去读《女戒》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一个贵族子弟满脸讥讽地喊道。
「女子哪读得明白圣人道理?」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附和着。
只前头三位皇子不语,就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恐怕不是不想出言讽上几句,只是觉得同我说话都嫌弃。
我懒得搭理,默默转身离开。
走出不远却被人叫住:「七妹。」
我在公主中行七。
我闻声回头,看见一个年龄比我大不了多少的锦衣少年快步上前。
他来到我跟前,将手里的几本书递给我,语气亲和道:「七妹,这一套四书五经上有我按先生的讲解做的注释,你且拿去看看,若是有不懂的,只管来问我便是。」
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眉眼之间有几分德妃的影子。
他是德妃之子,五皇子,裴衡。
我没有客气,接过了书。
他拍拍我的肩:「他们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我明白,多谢五哥。」
第19章
当晚,太子裴淮召见了我。
他已及冠,早不再崇文馆读书,但听闻了我今日和先生的赌约,特地叫我过来。
太子自然也早已不记得我就是当初那个在宫道上被他救下的小宫女。
只给了我一些书,让我有不懂之处可去东宫寻他。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开始废寝忘食、点灯熬油地苦读。
恨不得从一天十二个时辰里抠出十三个来。
终于,在一月之期最后一日学完四书五经,并全部背了下来。
先生在课堂上考校我的学识。
刚开始还有人出言嘲讽,可随着我一一对答如流,嘲讽声渐渐弱下去,直至消失不见,一个个脸色难看。
我最终成功通过了考核,留在了崇文馆。
先生也无话可说。
除了读书以外,君子六艺也是王孙公子们的必修课。
我力气虽大,可未曾接受过专业训练。
第一次学习射箭时,有人故意把靶子移远,我连射数箭,全部脱了靶。
学骑马时,被人特意换了一匹烈性难驯的马,我直接被甩下马背,若不是反应快,怕是当场被马蹄踏个半身不遂。
学器乐时,琴弦被人动了手脚,一碰便断,被先生斥责野性难驯,毁坏名琴。
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我知道他们全都想把我赶出学堂,女子就应该待在闺阁里绣花。
可我偏偏不走。
我偏偏不学女红,只学诗书礼易;我偏偏不拿绣花针,只拿刀枪剑戟。
我不但要留下,还要比所有人都学得更好。
我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门门功课都是第一。
我让他们恨我怒我妒我,却奈何不了我。
在崇文馆待了四年,这四年我只有裴衡一个朋友。
我和他,同是母族获罪,背后空无一人。
同样不被他人接受,被欺负、被嘲讽。
这样的惺惺相惜,让我们学会了抱团取暖。
四年来,他也帮过我许多。
十六岁那年,平静的日子中变故陡生。
北狄派人送来了五公主的头颅,向天玄宣战,边关战火骤起。
显然北狄早有准备,兵马精锐,粮草充足,天玄安逸了太久,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节节败退。
我想,我的机会终于来了。
我主动向皇帝请求出战,不料却被驳回。
虽然四年前我在同北狄的比试上大出风头,可我是个女子,在他眼里仍旧只是绣花枕头。
最多这个枕头力气大一些罢了。
第二年,由于年岁渐长,皇后开始着手为我挑选驸马。
不是这家的纨绔,就是那家的酒囊饭袋,我不想选,就要被强行安排一个。
而此时,天玄被北狄连夺十四城,边关告急。
皇帝下令换了主将,再次增兵,我趁此机会再度请战。
这是我这一年来第十二次请战。
他终于应允了。
第20章
这次的主将名叫章廷山。
他是天玄名将,年轻时战功赫赫,如今年过六十,本已准备卸甲养老,却临危受命,重新披甲上阵,带领十万大军开赴寒水关。
接受完皇帝的检阅,大军开拔。
原本意气风发的章老将军看到队伍前端的我,顿时一脸愤慨,气得吹胡子瞪眼,仿佛受到了什么天大的侮辱。
「女子从军,成何体统!」
奈何我有皇帝的谕旨,他不能赶我走,于是叫来了四个大头兵。
一个稍微年长些的,约摸二十五六,阔口方鼻,胡子拉碴,名叫马长顺,似乎是几人的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