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承听着涂灵笙的安排,自然有些担忧:“宫里虽然方便打探消息,但比宫外更加危机四伏,还是小心为上。”
“嗯,我知道。”
临到宫门,涂灵笙没有再跟随出宫的理由,只能与裴承分别,按照先前宫人的指引,回到自己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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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灵笙的地方距离赵蔷不远,足以见得赵蔷对她的宠信。
只是没想到,她刚回到殿内,就见得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前方,虽然只是个背影,但她也能认出,是换上常服的赵蔷。
不同于一般沉稳的颜色,哪怕是常服,仍旧为灼眼的红。
赤红色,好像是这梦境里“赵蔷”的钟爱?
但涂灵笙来不及想太多,因着古代的规矩,也不敢太过肆意,还是赶忙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听闻动静,赵蔷转过身来,看着涂灵笙的目光,却比朝堂上更为凌厉:“昭仪方才,去做什么了?”
赵蔷的语气虽然没有半分生气的意思,但宫中眼线众多,涂灵笙很快就猜出她是在明知故问。
帝王需要的,是下属绝对的忠诚。
虽然这一点都不现实,但历代帝王皆如是。
涂灵笙并没有犹豫,直接坦诚的说了实话:“微臣方才去送了裴丞相,到宫门口才回。微臣知道陛下对右相颇多揣测,所以也是想为陛下解忧。”
“是吗?那你问出什么了?”
涂灵笙听着赵蔷这么问,想必就是她虽然怀疑裴承,但也没有全然不信任,只是还在判断。
“右相之所以不同意废黜太子,也是因为太子乃先帝所册,担心陛下被百姓质疑,这才稳妥起见上奏。”
“但微臣以为,自古贤君有德者居之,如果太子德行兼备,陛下可再行考量。若太子行事偏差,陛下生气,也是在所难免。”
听到涂灵笙这么说,赵蔷步步走近,本来的规矩,涂灵笙不得直视天颜,但赵蔷就让她这么看着,两相对视,好像在敏锐的判断着什么。
晌久,就在涂灵笙都忍不住说话的时候,赵蔷终于开了口:“昭仪前几天意外落水,御医说暂时有些失忆是正常现象,如今看来,昭仪似乎还没痊愈。”
落水?涂灵笙是真的没有印象。
“你先前都是坚决和丞相站在一起,要保住太子的。”赵蔷认为涂灵笙真的记不起来,还帮她回忆了一下。
“朕知道,你们名义上要保全太子,实际却是不满朕在皇位三年。但朕自问上位以来,从未有过半点对不起朝臣,对不起百姓之举,你们,又为何偏要扶持太子,将朕赶下龙椅?”
“安和公主,虽是朕所出,但在朝政上从无半点错漏,甚至比太子做得更好,朕要将皇位给自己的女儿,怎么在你们眼里,就成了天下之大不韪?”
“他人不解也就罢了,昭仪是朕一手提拔,难道连你也不肯信朕吗?”
赵蔷对涂灵笙恳切的神情,不像是假的。
且不论涂灵笙是否真的相信了二人之间的情意,就说以涂灵笙自身立场来看,本就没有这般迂腐。
她想了想,也就说出口:“他们反对陛下,反对公主,也许并不是真的出自维护太子,正道朝纲,而是他们从根本上看不起女子当政。”
“男子坐在帝王宝座上,传位于太子皇子,就是理所当然。而一旦那位置上换了女人,传位女儿公主,就会被认为霍乱朝纲,牝鸡司晨。”
“当权者,既得利益,拱手相让,何其容易?”
第24章
24只兔子 人终其一生都会宵想自己望……
涂灵笙的话,实在出乎赵蔷的意料。
因为在她“失忆”之前,是从来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
她只会和那些朝臣一起,坚定地反对自己要册立安和公主的旨意,并且引出一堆涉及先帝和老夫子的之乎者也。
多年情意,赵蔷已是几番容忍。
今天她的话,让赵蔷蓦然觉得,好似又重新看到了当年那个初出茅庐,意气风发,不畏强权敢于在朝堂直言谏上的女官。
“我还以为,你会以死相谏。”
“怎么会,我还想多活会儿呢。”
涂灵笙小声:“你们这儿的人又没有九条命。”
她后面这句话,并没有被赵蔷听见,但还是明显看到赵蔷神色好了许多,完全没有方才的愠怒。
“你同右相可有说过?他怎样想?”
听赵蔷的意思,废黜太子大概是势在必行,也许自己怎么想不重要,裴承也不重要,朝臣如何论断更不重要。
最主要的是,这已经是赵蔷决定好,不容更改的圣意。
赵蔷如今这么问,就已是帝相离心。
在方才退朝时就听大臣们耳语,裴承在这个位置上天长日久,已经很有威信,甚至能左右帝王之策。
所以他们才会一同推举裴承向赵蔷谏言,自己隐了身。
他们只因为推裴承出去,万一有事,自己还能全身而退。
或者说,他们认为以裴承的资历,赵蔷多少都会有些掣肘,不可能真的把他怎么样。
可照涂灵笙看着赵蔷的意思,却全然不是这么回事。
几千年来,功高盖主的事,她不是没见过。
最后他们的下场,她也很清楚。
要么反,要么杀,最好的,不过留了个全尸。
但以涂灵笙如今的立场,若是直接为裴承求情,把他突然拉到自己的阵营,反而会引起怀疑。
涂灵笙想了想,斟酌开口:“微臣确实和右相有商谈过太子之事,右相只说自古帝位,都是有德者居之。安和公主才干卓绝不假,但太子至今尚无大的纰漏,他还是会担心天下流言不利,民心动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