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元颂今始终认为自己与常人格格不入。
“元宝,” 卞生烟伸手将他的脑袋抱进怀里,心情复杂地耐着性子道:“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
“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元颂今眼眶一红,想到近期频繁出现在卞生烟身边的男人,他就难过得发疯。
卞生烟是可以一辈子钟爱他,宠溺他,可架不住外人被她的魅力所吸引,像采花的蜜蜂扑上来,以一个又一个崭新的面孔接近她。
一想到这,元颂今就焦灼,不安,时刻胆战心惊卞生烟的注意力被旁人分了去。
他哽咽着抬眼,抓住卞生烟的手哀求道:“我会努力变好的,不会让姐姐再担心,所以你以后不可以再瞒着我,好不好?所有事都要跟我说,开心了要说,不开心了要说,哪里不舒服了也要说,好不好姐姐?”
他湿漉漉的眼眸像极了一只害怕被主人丢弃的小猫,渴求着卞生烟的回答。
“好,”女子回握住他的手,极尽温柔地看着他说:“我以后不会再瞒元颂今任何一件事,不管是什么,都跟你分享。”
看到这,元颂今的心才稍稍安稳了一些,然而,他很快就意识到,从本质上来讲,他在卞生烟面前更过分。
他只是短暂地面临卞生烟对他有所隐瞒的情况,可自己却从头到尾都遮遮掩掩了一堆秘密。
一想到卞生烟不跟他透露自己受伤的事,元颂今就浑身坐立难安。可这样的生活,卞生烟已经过了一年多了。
每次心理医生说要想办法打开他心扉的建议,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但卞生烟从来没有要求过自己去坦白一切,更没有强迫他去说出心底隐藏的秘密。
相对比下来,元颂今觉得自己更像是一个只许官州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心胸狭隘的蛮横小人。
“那我之前,瞒着你那么多事,到现在也没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坏?”
元颂今声音微弱,特别没有底气。
卞生烟挑了挑眉:“怎么会?”
她伸手,替元颂今整理好敞开的衣襟,说道:“你想说的时候,我随时都准备好了做你的倾听者。你要不想说,那咱们就不去想那些事。新生活才刚开始,你的人生也才刚开始,再大的事,都不及你健康安好重要。”
元颂今鼻腔一酸,抱住她的手臂将脸埋了进去。
整理了好一会儿,他才抹了抹快要溢出来的眼泪,鼓起勇气问道:“那我要是说了,你发现我是一个十分卑劣的人,会不会后悔认识我……”
卞生烟隐隐意识到了什么,但她还是扬起笑脸,捧着元颂今的脸颊道:“从前的事要如何定义,每个人的标准也不同。你是个怎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了。”
元颂今红着眼眶凝望着身旁的卞生烟,忐忑不安地讲述起了埋藏在内心深处多年的秘密。
“那些新闻……说的没错,我的亲生父亲,的确是一个买卖妇女的罪犯。而我的母亲,是他买来的。”
元颂今回忆起那段与母亲短暂相处的日子时,神色痛苦万分。
“她逃了好多次,最后被关在地窖里。而我直到三岁的时候,才知道她的存在。”
元建国一直不让他靠近地窖附近,一开始外围都是用柴火挡着,所以元颂今出门玩耍的时候没有发现那个地方。
后来柴火烧完了,地窖外没有东西可以遮挡了,元颂今就意外知道了地窖的存在。
“她声音很好听,我爸出门的时候,我就会去那儿找她。我们只能隔着门聊天,看不见彼此长什么样子,她以为我就是邻家的小孩儿。”
“我几乎每天都是地窖找她。她给我讲外面的世界,讲她的家乡,讲大城市的车水马龙,有电视机,有大货车,还有飞机,全是我没见过的东西。”
元颂今紧张地搅动手指:“但我爸一回来,我就必须得离开那儿。即便我爸进去,对她做不好的事,我也必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说到这里,他哽咽了片刻。
“我们村里,有一座石板桥,桥下是一条很浅的河。有天我下去洗脸的时候,踩到了尸体。”
无论什么时候回忆起那天的场景,元颂今都遍体生寒。
“很多尸体……全是女婴,有的成了白骨,有的刚腐烂一半。”他抱住脸,悲痛万分:“里面还有因为逃跑失败被打死的女人,到处都是苍蝇跟蛆虫。”
“我拼命跑回家,地窖里的母亲说,如果我出生时是一个女孩儿,也一定会出现在那里,而她也很有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成为那堆尸体的一员。”
“所以我放走了她,”元颂今声音低哑,“在一个所有人都睡着了的夜晚,我偷了我爸的钥匙,带着她从后山跑了。”
“我那时还没上学,不会写字,所以只能给她画了路线地图。又怕她搭不上车,从家里的抽屉拿了些零钱给她。她很感激我,临走前,说想抱抱我。姐姐,你知道我有多么期待那个拥抱吗?”
一行泪从元颂今的眼角滑落。
“我一次感受到那么温暖的怀抱。我特别想叫她一声妈妈,但也就是那时,她跟我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就把我从山上推下去了。”
卞生烟听完,身子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