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黎念在左，他在右。
“想做机长广播吗？”副驾驶询问道。
他嗅到了空气里的欢乐因子，试图猜测她心中所想。
其实绝大多数老牌飞行员上了年纪之后都会变得很佛系，向乘客广播这种出风头的事一般就交给年轻副驾驶去做。
只有在特别重要的时刻，机长本尊才有可能亲自下场，比如荣休，机型退役，或者像今天一样迎接新机型的诞生。
显然副驾驶指的是后面这种情况。
黎念目光锁定在开启客舱广播的PA键上面，右手缓缓伸过去。袖口上的四道金黄横杠迅速攫取她的注意力。
没错。
这是她第一次以机长的身份执飞航班。飞机完全由她掌控航向，正穿梭在她最熟悉的航路上。
还有什么好迟疑的。
“女士们，先生们，上午好。我是本次航班的机长。欢迎您乘坐海云航空OS7939从京城大兴前往蓉城双流。我们还有一小时就要抵达目的地……”
提示音响起时，坐在公务舱第二排的男人还在和局方领导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直到广播里传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女声，他立刻放下手中咖啡，解开安全带站起身，左顾右盼。
“快听，这是我老婆！”谢持喜形于色，恨不得将这个消息向全世界宣告。
在座都是民航界举足轻重的人物，见他没出息那样，纵使极力憋着，最终还是没能忍住，纷纷笑出了声。
“小谢副总，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大情种啊。”
“要不咋说听老婆的话有前途，人家小谢从来没有不良嗜好，时间都花在工作和陪老婆上了。”
“有这么优秀的对象，换做是谁都会得瑟成他这样。你说是吧吴董？”
学长闻言回过头来，半开玩笑附和道：“甭提了，一说就来气，什么好事儿都让这小子占尽了。黎机长是我妈手把手带出来的徒弟，我妈本来想介绍我跟她认识的，结果人家硬是没看上我。”
“学长，你这话可说得不对，”谢持挑眉佯怒道，“她来京城分部的时候都已经和我结婚了，根本就没空搭理你。”
“嘁，就可劲臭显摆呗。”
周围无论男女再次笑作一团，浑然忘却机长广播还在继续。
“今天对于在座的各位，对于整个民航来说都是一个特别的日子，我们自主研制的国产远程宽体客机C939首次实现载客商业飞行。
“C939从无到有一路走来，研发七年，试飞又是三年，统共加起来蹉跎了整整十年光阴。请允许我向舱内就座的设计师、工程师、试飞员们致以崇高敬意。一直奋斗在研发第一线，你们都辛苦了！
“这十年，也让一个刚进公司改装的飞行学员，如今有资格坐在驾驶舱的左边，通过广播和大家分享自己终于戴上四道杠的好消息。”
“京蓉航线全长1697千米，跨越五省十一市，其中必定会经过一座名为‘芦县’的不知名小县城。这是我的家乡，也是文县八级大地震受灾最为严重的区域之一。
“那个被压在预制板下面头破血流、动弹不得的小女孩或许从未想过，自己从小的空天梦想会以今天这种无上光荣的方式实现。
“当然，我们带着荣誉感飞行，只是想要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帮他们把太阳托举起来。”
整个客舱内安静到只能听见引擎声和广播里娓娓道来的故事。
大家都屏息凝神，沉浸其中，唯恐漏听她说的任何一个字。哪怕是最普通的飞友也纷纷举起手机录制。
“我想要特别感谢曾经参与地震救援的海云航空前任飞行教练员方荣华女士。是她从绝望的泥潭中把我拉出来，并教会了我独立飞翔，带给我走向实现人生价值的无穷力量。
“然后，我还想要感谢我的家人，虽然有的已经在地震中永远离开了我，还有的因为恐飞不敢来参加首航仪式。
“哪怕对方不能亲耳听见，我也很想在这里说出自己的心声，其实我也很爱你们。还有飞机真的很安全，尤其是我们的国产大飞机。”
黎念有时讲话喜欢玩冷幽默，她本人也对此心知肚明。结果让乘客们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只能用热烈的掌声作为回应。
“最后，我还有些话想对此刻正在飞机上的一个人说。”
前舱数十双眼睛纷纷望向谢持，带着羡慕，欣慰，抑或是动容。
“谢谢你为C939付出那么多心血，也谢谢你愿意成就我的事业。”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看哪里。
热泪涨满了眼眶，仿佛一眨眼就会立刻滚落下来。
“我们是用生命守护过彼此的爱人，我想，这世上大概只有我爱你的程度能与你爱我那般相比肩。”
历时两小时十分，OS7939准点飞抵蓉城，机场以水门礼迎接。
官媒微博直播间里原本还是清一水的表情包和祝福语，直到某个身着工装的男人出现在舱门，意气风发步伐稳健走下舷梯。
弹幕画风突变。
【好帅……央妈从哪里找来的帅哥氛围组】
【这张脸好完美[色]感觉丑衣服穿在他身上都变得有版型了】
【@尧树小秘书帮我查一下联系方式，我想立刻和他结婚】
【晚上做梦的素材有了（抹口水ing）】
与此同时导播切换字幕。上面写着“C939副总设计师谢持”。
弹幕迅速成指数增加。
【这么年轻就当上副总设计师了？？】
【刚百度回来，履历确实厉害】
【更爱了救命！】
【帅哥谈恋爱了吗？我马上游到蓉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