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丽娟现在心里十万火急,根本没有闲心戳穿她的谎言。
“搞快点来火车站接一下你妈,我马上就要走拢京城了。刚刚问那个服务员小妹儿,她说现在都开到啥子保定了。”
“人家才不是服务员……”黎念嘟囔道,旋即大吃一惊,“啊?你来这里做什么!”
“管求那么多,记得来接我哈。反正你妈是摸不到方向的,京城那个七倒八拐的地铁太吓人了,把我整丢了咋办嘛。”黄丽娟笑得很是爽朗。
黎念听得云里雾里,挂断电话之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回味半天才想起来忘记问她最重要的事情了。
“喂!你在哪个站下啊!”
京城的火车站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黎念刚来这里求学时有过惨痛的经验教训,倒了四班地铁哼哧哼哧跑到西站才发现车票上写的是南站,于是又急匆匆赶过去,最后还是错过原定计划被迫改签。
再过几年,京蓉两城都拥有了双机场,走错方向的乘客越来越多。
黎念作为飞行员竟然也被家里的亲戚问过,为什么去同一座城市不能同时在首都和大兴都停一停。
呃。
黎念在西站南广场出站口接到黄丽娟时,对方刚从自动扶梯走下来,正拎着印满花花绿绿广告的购物袋左顾右盼,背上还背了一个扎眼的太阳神鸟双肩包。
前段时间蓉城召开国际体育盛事,给全城居民发放周边礼品,黄丽娟在短视频平台上看到别人秀出来的照片,羡慕得三天两头拉着黎念唠叨。
终于轮到她们这个郊县时,黄丽娟满心欢喜,把包背上便再也舍不得脱下来。
“妈!”黎念冲着她招招手,小跑上前接过她手中的布袋,“都不准备个行李箱啊,这么多东西好难得提噢。”
比想象中更沉,不知道一个个袋子里面都装着什么。
黄丽娟活动了一下肩膀,用拳头敲了敲最酸疼的部位,嘴里絮絮叨叨:“给你带了点豆瓣海椒,还有我自己卤的鸭脑壳鸡翅膀,拿回去自己学着弄饭吃嘛,不要总是点外面那些外卖,你都不晓得有好脏得。
“你老人婆都跟我说了,小谢已经回京城了。你们两口子在一起的时候该多研究一下厨艺,增进增进感情。日子就跟那个炉灶一样越烧越红火。”
黎念放了一只耳朵只听个大概,没完全把这些话放在心上。她心不在焉地领着黄丽娟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坐上出租车。
司机师傅没走高速,直接拐进了二环。汽车沿着护城河行驶,一路上经过许多古朴庄严的老城楼。
京城近些年空气质量治理得不错,遇上大晴天时,一望无际的湛蓝像极了海水被打翻,稀薄的云朵便是那腾涌的细浪。
黄丽娟不顾车里开着空调,直接把窗户打开,任凭热风灌满车厢、吹拂在长满黄褐斑的脸上。她眯着眼趴在窗框处,像是动物被舔舐毛发一般享受自然的馈赠。
“还是京城好,到处都亮韶得很,天都好蓝哦,一点都不像我们那边灰蒙蒙的,”黄丽娟操着一口方言,毫不掩饰内心的激动,“诶?黎念,那个房子是啥子喃?”
她上一次来京城还是若干年前黎念刚上大学时。但由于时间紧迫,黎念赶着要回学校军训,母女俩都没有来得及好好四处逛一圈便仓促分别。
黎念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瞥了一眼,她们正要穿过桥洞,头顶斜上方是京城中轴线上的永定门。
当然这是查地图才知道的。
“嘿——”黄丽娟用随身携带的塑料扇子敲打她的头,“你娃白在京城待这么多年,全都打水漂了嗦。”
黎念捂着头,假装吃痛地叫唤一声:“妈!你去天府广场都不晓得要坐几号线,你还好意思说我。京城这么大,我又不是每天都睡在天安门城楼里头。
“况且机场都远到冀省去了,我平时忙得来瞌睡都睡不够,哪有时间进城耍嘛。”
“死女子硬是嘴犟得很,说她一句要顶我十句。”黄丽娟翻了个白眼,自觉没趣便不再同黎念争辩。她靠着座位不一会儿便熟睡过去,断断续续的鼾声时而响起。
黎念不知道黄丽娟昨晚在火车上是不是偷牛去了,居然比她飞完大四段还能秒睡。
等到出租车停稳在地下车库里时,黄丽娟又一秒清醒过来,像个没事儿人似的打开车门迈出腿。
“走哇。”
“耶?这是哪?!”
黄丽娟进入阆园的夸张反应,相较之前的朋友三四有过之而无不及。她趿着备用拖鞋在每个房间里留下足迹,嘴里不停发出啧啧的喟叹声。
不过黄丽娟也看不太懂装修的细节,只觉得黎念之前一个人住在这里实在有些浪费,现在即便加上谢持也显得空荡荡的。
都说房间小才有利于聚气,她要真撞到鬼了都没人来帮她。
“你娃看你这个衣柜子哦,”黄丽娟揪着黎念的耳朵把她拉到衣帽间,“都结了婚的人还这么没收拾,别个小谢都没有意见啊?”
黎念前几天并没有仔细整理,而是把散落在外的衣物一股脑儿地塞进柜子里。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拉着黄丽娟便要离开:“没什么好看的,妈,你先去客厅坐一下。”
“不对,”黄丽娟眼睛一眨不眨,脚底像抹了胶水叫人怎么也拖不走,“你男人都不回家的吗?怎么一件衣裳都看不到?”
她的眸光锐利如鹰隼,扫视过的区域寸草不生。
“到底是怎么回事?黎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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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念不情愿地带着黄丽娟出现在建国门外大街的本帮菜店里,刚走到门口,耳朵就快被黄丽娟的碎碎念磨出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