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度下降到8000米准备进近时,邢方洲突发奇想说要冒充印度人试试当地空管的英语水平,让黎念操纵落地,他负责通讯。
黎念只当他是好心帮自己攒起落数量,并没有吐槽这种缺德显眼包行为。
飞机于晚上八点半降落在乌市地窝堡机场25跑道。
这座繁华的西北重镇和京城有两个小时的时差。此刻正值傍晚时分,余晖映照在天边,浓密的积云和巍峨的雪山被染成浪漫玫瑰粉色。
黎念走下飞机问的第一句话不是“吃什么”,而是“药店在哪”。
她感觉自己写飞行日志快写到腱鞘炎发作,转动手腕时甚至可以很清楚地听见关节发出的“咔咔”响声,再不来点止痛酊只怕体检不合格又得停飞。
“姐,写这也不是咱的义务,下次可以直接拒绝的。伤了身体多不划算呀。”晋姝意主动帮她提着过夜袋,满眼都是心疼。
黎念欲哭无泪:“我这不是刚复工心里高兴嘛,实在没想到大家会这么热情……”
更没想到邢方洲当真小气得紧,一点忙都舍不得帮,甚至让他友情签名都不乐意。
她贴着航医给的膏药,到酒店换了身常服,就近找了一家看
起来生意火爆的本地菜馆占好位置,把餐厅定位发到临时组建的工作群里。
【[位置信息]乌市沙区友好路88号】
【[图片]】
【宝贝们收拾好就可以慢慢过来吃饭啦~这是菜单,有想吃的可以先在群里点~】
没等其他人回复,邢方洲倒是立刻发过来一个大大的问号。
邢方洲:【不打招呼就擅自离开酒店?】
黎念:【我们在机组车上讨论那么久吃什么,你假装没听到呢?】
邢方洲:【没有正式的请假。】
黎念:【先上车后补票嘛,请你多吃两串烤肉行不行?】
邢方洲那边像断了网一样,迟迟未有回复。她便不再搭理他,而是把小姑娘们接龙在群里的菜名挨个报给服务生。
女孩年纪不大,应是在店里做兼职的大学生,头戴四棱小花帽,身穿五彩艾德莱斯裙,天生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扎成了无数条细小的辫子散落在身后,一看就是活脱脱的美人。
“和您核对一下,您点了红柳烤肉、大盘鸡、羊肉抓饭、土豆炖狗鱼、酥皮烤包子、黑蘑菇鸡汤,还有沙葱炒鸡蛋。
“请问现在就做还是再等会儿?”
她跟复诵塔台指令似的,口条清晰,一字不落。
“现在吧,”黎念有些惊讶,“你的普通话说得这么好?”
服务生笑而不语,行了个优雅的礼便提起裙摆翩然离去,下次再出现在黎念面前时,身后还跟了一群熟悉的面孔。
邢方洲竟也屁颠屁颠跑来蹭饭。
不知道是谁刚刚还在群里恐吓人。
“我来监督你们有没有遵守驻外规定。不许饮酒,不能晚归,更不能擅自离开我的视线范围内三米之外。”
黎念翻白眼:“好假,明明就是嘴馋。”
邢方洲坐在她旁边,把餐具摆好,淡淡道:“诽谤上级,罪加一等。”
“已经学会这么高级的词汇啦?”黎念问。
邢方洲:“亲爱的firstofficer,我不是蠢笨,只是缺少适宜的语言环境。下次再让我和你搭班,我一定把你赶到后座去,让你一个起落都飞不了。”
竟不知他何时也学会戳黎念的肺管子了。
临近而立之年,不想躺平的副驾都在忙着攒时长攒起落,早点为放机长做准备。像黎念这种野心明晃晃写在脸上的人,让她在后面摸鱼就是要她的命。
邢方洲勾唇一笑,“官大一级压死人”的感觉的确不错。
黎念很不服气,将杯中微甜的薄荷茶一饮而尽,勉强压下去心里的愤懑。
坐在圆桌对面的乘务长笑道:“想不到驾驶舱里的画风这么有意思,你俩是聚到一起就要拌嘴吗?”
黎念故作深沉:“说来话长,第一次碰到邢机长时,我根本都不认识他,他却一上来就质疑我的飞行技术。之后每次见面我都要无缘无故挨顿骂。
“都说现在带飞环境差,可也没见过哪个教练员这么嘴欠的。”
乘务长自然没法摸透其中的奥秘,也不愿插手飞行组的恩怨,没再多问。
“菜还不让说了?”邢方洲死鸭子嘴硬。
“我就问你,今天的下降率和载荷完不完美!”黎念气得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有本事落成田的时候给大家表演个拉飘助助兴呗。”邢方洲嗤道。
东京成田机场以其著名的妖风让无数人闻“风”丧胆。复飞和备降的特情时常发生,极其考验飞行员的技术和心态。
黎念哼了声:“等着吧。”
“莫名感觉他俩有点好嗑,吼吼,”不知情的小新乘凑到一起偷偷议论,“嘴硬心软机长和倔强热血副驾,已经可以脑补十万字小作文了。”
音量没控制好,在座所有人无一例外都听得清清楚楚。
黎念蓦地一惊,嫌弃摆手:“CP可不兴乱炖啊!什么都嗑只会让你消化不良。”
仇晓亮趁机问道:“师姐,我可要代替所有未婚年轻男同事冒昧问一嘴大家最关心的事情,你现在有对象了吗?”
在场十多个年轻人开始起哄:“诶——”
有人用手肘顶了顶晋姝意,两眼放光:“你俩关系那么好,知道点内情不?”
晋姝意咬了一口烤包子,脸色凝重:“我都还蒙在鼓里呢。”
上次在黎念家里撞见那个陌生男子时,她就总觉得哪哪都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当事人始终不愿意承认,旁观者再着急套话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