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他走进店里,在主厨和服务员诧异的眼神中要求把所有现做的餐点打包起来——
别人只当他是在暴殄天物。
“老婆,对不起……”谢持把食物放到旁边,手扶着床沿坐下,帮她一颗一颗系好睡衣扣子,掌心缱绻地拂过发顶,嘴边挂着虚伪的歉意,“前菜吃得太好,连最重要的正餐都耽误了……”
黎念警觉地打起精神,炸了毛似的蹬腿踹他,叫这恬不知耻的人赶紧闭嘴。
谢持轻轻笑了一声,听话照做,不再说那些让人羞赧的话。
他瞥了一眼电子时钟上面显示的数字,23:59,正巧是生日的最后一分钟,在她额间落下细密的浅啄。
“姐姐,生日快乐。”
黎念先是愣了片刻,眉眼瞬间绽开动容的笑意:“真乖。”
显然她对这个称呼很是受用,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像是要望穿他的眼眸,然后主动探过头去回吻他。
其实黎念也就比谢持早出生个十来天。
一个降临在十二月上旬,一个踩在月末的尾巴上,几乎能算是同龄人。就连两个小孩的名字都是周珮文一块取的。
但黎念从小就喜欢逼着谢持叫她姐姐,没事就拿这微弱的年龄优势欺负他。偏偏谢持也是有骨气的,宁愿咬断舌头也不能让她占到半分便宜。
所以这还是她第一次听他叫“姐姐”。
天底下哪里有毫不保留的馈赠,一切都早已在暗中标注好了价格。
谢持愿意服软也是另有所图。他既自认了弟弟的身份,便要拿出年轻人不知餍足的精力,拉着她再来几次作为酬答。
后来始作俑者喊累,非要让黎念坐在上面。
她惯是会享福的,轮到自己出力便偷懒起来,最后干脆趴在他精壮的胸膛上开始研究那片惹眼的黑灰色纹身。
“要是放到以前,真的很难想象你是会搞纹身的坏学生。”黎念啧啧称奇。
“嗯……”谢持随口编了个借口糊弄她,心思完全不在这个话题上面,“到国外去怕被欺负,所以练了肌肉纹了身,这样看起来比较不好惹。我在法国生活这么多年都没有被吉普赛人偷抢过,厉害吧……”
黎念没被他轻易哄骗过去,蹙眉驳道:“那你总不能天天光着上半身到处跑呀?说实话。”
谢持拗不过她:“好好好,我说我说,其实是为了遮丑,怕把你吓到。”
他接受过心脏手术,胸膛正中间留下了一道从上而下贯穿的疤痕,像雨后爬出土壤流离失所的蚯蚓,死气沉沉。
后来他在法国东南部的尼斯度假时,误打误撞进了一家当地有名的纹身店,走出来后身上就多了一块完全遮盖住伤疤的图案。
是个蓄着浓密胡须、头发鬈曲的男性老者,外貌仿照古希腊人像雕塑绘制,在雷电星辰的簇拥下显露不怒自威的强大气场。
黎念指尖滑过凹凸不平的印痕,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揪住,连呼吸都变得刺痛。
那段不为人知的经历被他一人承受了下来。她这么多年还一直怨怼他没有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她总觉得纹身的样式和位置很熟悉,但一时间想不起来之前是在哪里见到的。
“为什么要纹个外国老头在身上?长得好凶哦。”
平日里高高隆起的胸肌在放松状态下竟然是软绵绵的。黎念用手指戳了两下,很有弹性。
谢持难耐地闷哼了一声,拼尽全力克制住反客为主的冲动,咬着牙解释道:“不是外国老头,是宙斯……”
快要听腻味的字眼。
黎念有些嫌弃地耸了耸鼻子,撑着他坐起身。
她一边趁人不备悄悄撤退,一边无情吐槽道:“又是宙斯,你都快变成一个巨大的宙斯周边了,打算什么时候回你的老家奥林匹斯山呀。”
谢持闻声不禁失笑,把她重新端端正正地按回去,出手很是迅捷。
“念念,宙斯是射手座的守护神,这可是你教给我的,怎么就忘记了呢?”
黎念还沉浸在剧烈失神中,迷迷糊糊听到他所说,涣散的目光一点一点凝聚到起来,垂落在他眉眼间。
对方看起来是那般认真又严肃。
她少女时期特别爱到谢持家
的书店去看星座杂志,还要拉着他一块研究每日运势。
对了,她就是射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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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底,转左座模拟机考试于羊城飞培基地如期举行。黎念毫无悬念地通过,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便要为聘机长的检查做长期准备。
她原本计划回请一顿晚餐为谢持庆生,并在经济条件能够负担的范围内精心挑选了一整套始祖鸟的户外装备,只待合适的时机亲手奉上。
可惜事与愿违,调度不解风情,偏巧给她排了蓉城过夜的航班。
彼时临近新年,谢持手里做不完的实验和写不完的报告雪片似的堆到了一起,每天忙得分身乏术,完全没有办法请假离京。而黎念找不到临时救场的同事,最后只能无奈推掉和谢持的约会,硬着头皮飞下去。
所幸“外站”是家乡,黎念抽空回到北星巷,陪着黄丽娟提前吃一顿来之不易的跨年饭。
两人还在谢持生日的前夜和他打了视频通话。
谢持被黎念遥控指挥着,在曾经勉强度日的次卧里找到她提前放好的礼物,然后架好手机,迫不及待地拆开包装盒。
他把冲锋衣套在身上,看着屏幕里面的自己,左右转身打量一番,毫不吝啬赞美之情:“谢谢老婆,我很喜欢。”
平时私底下这么称呼就算了,当着黄丽娟的面,他怎么好意思肉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