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苹果一样,放在那儿没有人会主动想去吃。
就这样,日子日复一日地过,直到又混过了一个周。
又到了去中药馆复诊的日子了。
尤梅这周末没空,听说来了一批中东地区的客户,要来厂子里看看样品,以确定后续合作,为了这件事她前前后后奔波了一整个月,好歹是在这个周末把人给盼来了。
她匆匆地给林仰星准备了早饭,餐盘下压着五张红钞票,让林仰星自己去看医生。
约好的时间在上午九点,可大好周末,林仰星实在不想那么早就起床,她磨磨蹭蹭地收拾好东西,踩着点出了门。
北宁虽然是个县城,但新城区的市井气并不足,和南临巷比起来更是少了不少人情味,林仰星拿着尤梅给她准备的早餐馒头,走在路上慢慢地啃。
“嘀嘀——”
身后有电瓶车的喇叭鸣声。
林仰星往道路里侧挪了两步,试图给后面的车让步。
“嘀嘀——”
那喇叭依旧,不屈不挠,就这么跟在林仰星的身后。
好烦。
旁边那么宽一条路呢!
林仰星拧眉回头,一辆淡粉色的小电瓶,可开车那人却高高大大,头上戴着一顶黑灰色的炫酷头盔,他两腿敞开,踩在地上,一手轻拧油门把手,见林仰星回了头,朝着他笑了一下。
虎牙尖尖,像得了逞的小狗。
“大学霸,这是要去哪儿?”
萧迟拧了一下油门,和林仰星平齐,他微微歪头,笑得爽朗。
阴、魂、不、散!
林仰星没有要理他的意思,回过头,淡淡地嚼着馒头,淡淡地走着路。
“医馆预约要迟到了吧?我家那老头脾气爆,迟到一点儿就自动过号作废。”
萧迟也不恼,就这么跟在林仰星的身后。
“哦,那就刚好不用喝药了。”
“哎,你这人好没有志气,送你一段路,怎么样?”
林仰星看了一眼腕表,距离九点还有十分钟,走路过去肯定不行。
嘴上说归嘴上说,但林仰星还真没有那么佛系,尤梅女士把这件事看得紧,要是被自己搞砸了回去一定又过不了安生日子。
反正顺路,大不了下车的时候付一笔钱,就当是自己打的车好了。
她思索了片刻,走到了萧迟身边。
“我先说好。”
“嗯哼。”
“是你让我上车的,不是我要你载我的。”
她得把事情说清楚了,省得以后他又拿这件事说事儿。
自从那场篮球赛之后她就不大想相信这只狐狸。
萧迟无奈笑了两声。
“知道,我绑架的你行么?真得迟到了。”
林仰星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跨步上了单独的后座。
小车吱嘎一声,往下沉了沉。
“你这个车行不行啊,轮胎是不是没气了?”
“能走就行了别要求这么多,十年的老家伙了。”
萧迟长腿一收,敞在了两边,让他开这辆车显然是委屈了,因为车型很小,连腿都无处安放。
“那你……保养得还挺好的。”
林仰星下意识抓住了座椅两边,但是这种两座的小电车与她之前乘坐的大电车不同,把手并不在座椅两侧,于是她悻悻收回手,就这么放在腿上。
“把手在屁股底下,有个凹槽,抠住就行。”
也不知道萧迟是不是后脑勺长眼睛了,明明这车没有后视镜,林仰星的动作幅度也不大,但偏偏就被他发现了。
“你还挺熟练的。”
林仰星按照他说的,朝着前座摸了过去,果不其然,坐垫下方确实有一个小小的凹槽。
萧迟哼了一声,“我日行一善,每天都像这样带一老奶奶过街。”
“那你的社会角色还蛮
丰富的。”
林仰星抬头看满街梧桐,春天渐渐占了上风,梧桐枝叶新生,并不繁茂,阳光透过薄而淡的叶片,笼下一片黄绿相间的朦胧。
居民楼隐没在叶海之后,隐隐约约,过了一个街区,城市逐渐褪色,楼房渐矮,外墙是土黄色,甚至还有裸露在外斑驳的红墙砖。
有人拿着撑杆,打着哈欠把蓝色的卷帘门给撑了开来,于是吱嘎吱嘎,整个街区响起一片铁片与铁片碰撞合拢的声响。
片区和片区之间用小巷子隔开,流浪狗小分队从这个巷子窜出,又从另一个巷子钻入,匍匐在掩体之后,追着刚踩上自行车的大爷玩闹。
和南临巷很像,又和南临巷一点儿都不像。
林仰星坐在小电驴的后座,仰头吹着拂面春风。
“四号小前锋,从小住在这样的房子里是不是很幸福?”
“幸福?”萧迟歪头思考了一下,“如果能拆迁那是真的幸福,不然时不时停水停电还闹鼠灾。”
“城市里也会有鼠灾?”
“多稀奇?城市里当然也有了,看,就那包子店,你站在那巷弄口守着那下水道,一天能见不少小杰瑞冒头,闹鼠灾就自然有不少猫,那猫可精了,半夜上房揭瓦,喊得凶了和小孩儿哭似的……”
小电驴慢悠悠地走街串巷,林仰星盯着每条巷子,仔仔细细地看过,萧迟说得生动,好像真的在这一片片红砖土墙中上演了一集猫和老鼠。
“所以什么东西都不能看表面,这梧桐树多漂亮啊,但是长得密了也不好,一到夏天什么虫都往屋里飞,鸟也来凑热闹,结果就是电线经常损坏全区停电,这一来二去的,市政就要修理枝叶,几年修一次,木屑漫天……”
萧迟的声音闷在黑灰的头盔之内,像倒扣在一个玻璃瓶中似的,玻璃瓶逐渐幻化,演变成了梧桐的春夏乃至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