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相处,林仰星已经大概对班里的同学有了初步印象。
比如坐在讲台边上的那位,余树远,不是因为调皮捣蛋才被抓到上边来坐着,而是他自己主动要求的,这人才思敏捷,虽然身处理科班,可政治素养极其高深,说话引经据典,像个古板小老头。
又比如坐在后边的丁俊豪,虽然名字爷们,但其实说话轻言细语,平时不爱和旁人打交道,就喜欢抱着自己一背包的制片人憨笑。
太多太多,虽然刚进班的时候觉得这个班级沉默又无趣,但真身处其中了,千人千面,每个人都是一棵肆意生长的草木,形态各异,未来也会开出截然不同的花,结成不一的果。
但令她印象最为深刻的还得是蒋欣然。
林仰星托着自己的下巴,盯着蒋欣然的背影看了好久。
——
上周的某个晚上,她因为装药的保温杯没有带回来,临到家了才想起来,又着急忙慌地赶回学校一趟。
已经过了寝室楼熄灯的点,教学楼也没了人,整个校园黑咕隆咚,还没有入夏,蚊虫蛰伏,万籁俱寂,凉风习习。
楼道的窗户没有关紧,风顺着缝隙溜进来,哀怨呜语。
理创班在二楼楼道拐角,林仰星一路小跑着,她打算速战速决,拿上杯子就赶紧回去。
可就在她接近班级,身影自窗外掠过的同时,她看见了从班里骤然闪过的一束灯。
“谁在里面?”
林仰星没有打开门,她一只手抓在门把手上,朝着里面喊了一声,走廊的声控灯应声想起,扑簌簌地闪着。
里面有人影闪过,灯光熄灭,没了声息。
林仰星性子是淡了点,似乎遇到什么事儿都波澜不惊,但遇到这种情况依旧会害怕。
她咽了口唾沫,把在门把手上的手有些颤抖,心跳如鼓,像是要从胸腔中震出来。
不是吧……
就这么一次返校拿东西还能碰见小偷吗?
但问题是教室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啊!现在学生在校消费都用校园卡,别说钱了,能在课桌里翻出一包吃到一半的零食都算他赚到。
里面的人没有动静,林仰星在外面也没敢吱声,走廊中的声控灯灭了又起,昭示着无声流逝的时间。
就这么僵持了将近五六分钟,里面的人终于有了动静,门从里面被打开,铁门嘎吱一声响,把林仰星吓得够呛。
“是我。”
灯光和从门缝中倾泻而入,地砖一寸寸亮起,露出了门后蒋欣然的脸。
“你,你怎么在学校?”
她在看清林仰星的瞬间愣住,整个人都有些不自然,她眼神闪烁,说话也支支吾吾地。
“我还想问你呢,大半夜的在里面做贼吗?”
林仰星深深舒了一口气,被这么一吓,她的情绪也不大好,没管蒋欣然,直接侧身挤进了班里。
“不是,我回来拿点东西,我没想到你也会回来……”
蒋欣然跟在林仰星身后,神情非常紧张,在林仰星蹲下去找杯子的同时探头探脑地,像在掩饰着什么。
“你干什么?”林仰星找到了自己的保温杯,放在手上扬了扬,“我也拿东西。”
“啊是这样。”
蒋欣然依旧黏在林仰星的身后,直到将她送到教室门口。
“你东西呢?不走吗?”
心中的怪异越发浓重,林仰星站在教室门口,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非常明显的做贼心虚,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但是林仰星来这个班没多久,她不知道教室里有什么东西值得蒋欣然在意的,在意到能让一个校第一的天之骄女甘愿当贼。
“走啊,当然要走了……”蒋欣然摸了摸耳朵,又挠了挠鬓角,浑身都不自在,“我找了一圈没找着,那就……那就一起走吧。”
莫名其妙。
但是毕竟大晚上的,两个人一起总好过一个人走这乌漆麻黑的夜路。
两个人一路无言,唯有鞋跟磕地时的轻响。
林仰星本来话也不多,原先可能会因为和同行人无话可聊而尴尬,但经历了家
里这么一遭,她越发沉静,情绪敏锐度变低,即使相顾无言她也并不会不自在。
她在想刚刚的事儿。
拿保温杯的时候她注意到了课桌下塞着的几张卷子,叠得并不齐整,一半塞在桌洞里边,另外一半垂在外头,摇摇欲坠。
是祁牧野给的卷子。
林仰星不是没有往桌肚下塞卷子的习惯,但是她分得很清楚,桌上摆着的是近期会用着的卷子,而消化完全的卷子才会被塞到桌肚以下,分门别类地放好。
虽然白天的时候她已经将南临一中的卷子琢磨得差不多了,但她记得自己是放在了桌上,甚至因为她暂时单人一桌,她连折都没折,卷子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敞着。
但是现在却……
她极其缓慢地,将视线挪到了走在一边的蒋欣然脸上。
蒋欣然是很传统的南方姑娘长相,小家碧玉,五官小巧精致,不是夏西语那般明艳大气挂,温婉淑慧,没有什么攻击性,看着很舒服。
其实她骨子里带着几分傲娇。
蒋欣然注意到了林仰星看自己的目光,她轻咳几声,不自在地开口,“你,你看我做什么?”
“啊……”林仰星将双手塞到了自己的校服口袋处,拖着调子沉吟一声,“就是突然想到一件事儿。”
“什,什么?”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发现我卷子不见了,本来想带回去再琢磨一下的,刚刚没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