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欣然累得呼哧喘气,她直直地伸着自己的一双被冻得通红的手,想活动活动给指尖供血,又怕一动就冷得生疼。
“感觉手指都要冻掉了,不能再打了。”
她哆嗦着搓着自己的双手,慢慢朝着林仰星靠近。
林仰星对蒋欣然并没有戒备,甚至还气昂昂地等着蒋欣然与自己并肩作战,却没想到下一秒那双冰雕一般的手便伸进了她的后颈。
林仰星:“……”
她动作极其迅捷,瞬间缩着脖子蹿到了萧迟之后,一双圆眼不可置信地盯着面前计谋得逞一脸坏笑的蒋欣然。
可蒋欣然并没有留给她报复的机会,她哈哈大笑着,像兔子一般跳着跑远。
“我看见我爸妈啦!我先走一步,明年见!”
周遭渐渐静了下来,飞雪依旧,被破坏地一团糟的积雪在慢慢修复,枝桠再一次开出灿烂的白花。
林仰星站在原地,清理着刚刚落在身上的雪,衣服上还好说,掸一掸就能下来,最重要的是围巾和头发,湿了的鬓发粘在脸侧,围巾是彻底戴不了。
哎……
她叹了口气,将湿漉漉的围巾叠好,挂在自己的臂弯上,打算就这么走回家。
“啪啪。”
身旁传来两声拍车座的声响,萧迟一手把着龙头,另一只手朝着林仰星招了招。
“年后打算卖了它,最后一次载你,要不要上来?”
林仰星一直觉得萧迟笑起来的时候更漂亮。
没错,是漂亮。
她盯着萧迟的脸看了好一会儿。
他瘦了好多,面部轮廓更为紧致硬朗,五官比从前明显了,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像一只在雪地中打滚撒泼的狐狸。
漂亮的狐狸此刻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好像那并不是一辆车,而是摄人心魂的陷阱。
他给出的理由合理有分寸,她没有合理又有分寸的理由去拒绝。
“行吧。”她思索了一会儿,坐上了那辆粉色小电驴的后座。
——
不知道是萧迟故意的还是下雪天电驴确实承载不了两个人的重量,这一路晃晃悠悠,几分钟过去了也不过走出了几百米。
林仰星双手揣在口袋中,盯着萧迟宽阔的后背,突然对他生起了几分好奇。
或者说好奇一直存在,大概是雪天正好,适合挖掘一些过往刻意不去追究的秘密。
“你为什么要卖它?”
“什么?”
“我说,你为什么要卖她?”
萧迟耸了耸肩,“年纪大了,电池不禁用,刹车也不灵了。”
一边说着,还给林仰星展示了一番,刹车确实很迟钝,想要停下来还得靠脚刹。
“那你到时候会买新的吗?大一点的那种?”
“不知道。”
“喔……”
萧迟轻笑,“你还舍不得上了?又不是你的车。”
“没。”林仰星收回视线,歪头眯着眼感受迎面吹来的风,大概是实在冻人,她又缩回了萧迟的背后,“就是觉得粉色还挺配你的,卖掉怪可惜的。”
这话她想说很久了,当初看见这辆粉色小电驴的时候她着实惊讶,这个年纪的男生都喜欢明里暗里展示自己的男子气概,对粉色更是不屑一顾,更别说骑一辆粉色的车,多掉面子。
但萧迟不仅骑了,还骑得乐呵。
“对了,感觉你最近瘦了好多,学文科这么辛苦的吗?还是说平时活多,就算再辛苦也要注意吃饭吧。”
风声呼啸,没了围巾遮挡,林仰星一边说着一边搓着自己冻到发麻的耳朵。
等到她放下了双手,萧迟那边还是没动静,她不知道是自己搓耳朵的时候错过了还是萧迟压根就没说话,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萧迟有开口的迹象,于是抬起胳膊用手肘戳了戳他的后背。
“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听到了啊。”萧迟转了个弯,距离杏林府也就最后一段路的距离了,“我这叫合理塑形,精致,而且我是中医世家,你倒下我都不会倒下,你不如多关心关心今天回去会不会冻感冒。”
“嘁——臭美。”
小电驴依旧慢慢开着,好像比刚刚更慢了,林仰星一度感觉自己就算下来走路也不见的会比它慢。
果然是老了。
“林仰星。”萧迟突然喊她,“你有没有想过死亡?”
林仰星有些意外,他们这个年纪总喜欢讨论这种虚而又虚的东西,先是时间,然后是梦想、未来……
但是好像没有人会谈及死亡。
“嗯?突然说这个干什么?”
“就,我外公诊疗过几个绝症病患,之前去帮忙的时候见过几面,听说其中有个老人家前几天去世了,所以有些感慨。”
“啊……”林仰星了然点头,“但说实话,如果你初中的时候问我这个问题,我没准还真能和你唠一唠,但是现在的话……”
现在的话,她已经很久没有想到死亡了。
“初中?”
“对啊,其实以前我没那么积极乐观。”
林仰星仰头看着满城萧瑟的梧桐,枝干上架着几个空巢,电线从中穿插而过,将灰蒙蒙的天空切割成一片又一片。
生死的话题过于沉重,但又好像如枝叶零落一般轻盈。
“小时候生过很多场病,最严重的那次在PICU住了整整一周,以前确实有过不大想活的念头,想着是不是死了会更好。”
“医生和我妈说我的病是先天性的,写在基因程序里的,运气好说不定能活到七老八十,但哪天突然发病猝死了,也不算意外。”
“以前总觉得我活不长,所以害怕交朋友,害怕发展一切人际关系,生怕我哪天没了惹他们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