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桉意笑着点头附和,伤感的话题也就此揭了过去。
日影斜沉,快要坠到远处山峰的时候,许桉意从钟阿奶家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提了一袋阿奶塞给她的百香果。
两家的小院离得很近,但她心里装着事,心不在焉走得慢慢悠悠。
钟阿奶的那几句话跟小棒槌似的,硬生生地捶在了她心上,分量十足。
芦川发展落后,留在这里是很难有前途,许桉意的职业特殊,其实在哪里都可以,因此这也不是她考量的重要问题,但可能对于程赫东来说是很重要。
程赫东这几天看上去总是很忙的样子,电话不断,还经常性对着电脑,一坐就是半天半天,晚上也熬得晚,屏幕上一堆代码,直接看傻外行人。
有时候许桉意走到他身边他都没发觉。
也是在这种时刻,她才深刻感受到程赫东大学期间被称为“计算机天菜”的魅力,毕竟在自己的专业领域不是谁都能闪闪发光的。
在“云端”这么久,许桉意很少听他自己提及过往在京溪的经历,大多都是从林秋和向栩阳那里得知,而他仿佛就只是以“程老板”的身份而存在。
但“程老板”这个称呼下,给予他自在的同时,似乎也将他的专业才能短暂地湮没了。
林秋说,因为云阿婆的事情,程赫东心甘情愿把自己“困”在了这里,向栩阳也说靠民宿赚钱,他会“两袖清风”,因为他开的是情怀。
说白了,“云端”不是他发展自己的好地方,在京溪,他会大有所为。
很大程度上,许桉意纠结点也在于这个,她是喜欢芦川,同样也希望看见程赫东能更好施展能力,但她终归不能去干预他的想法,也不想去影响他的考虑。
一段三分钟能走完的路,被她硬生生走了十多分钟,许桉意深吸了口气儿,最后搓了搓脸,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归根到底,困扰她的似乎更多还是出于对程赫东的在意,但她也更应该相信他。
程赫东是个很有主见的人,留在这里还是回到京溪一定会有自己的考量。
她想,如果他还是想留在芦川,那她会很乐意陪着他,倘若要回到京溪,那她也一定会在。
人总要为自己说出的话负责,而她对程赫东说过,会永远陪着他。
拨开心中那层覆盖着的阴霾,许桉意看见了明月,心情跟着好起来,步子也轻盈了不少。
小院里吠吠在撕咬玩具,许桉意逗了它两下,以为程赫东还在忙,结果刚走进多功能厅,才发现他在前台的电脑前站着,手指点着鼠标。
前台的电脑本就是专门用来登记住客信息的,但因为“云端”客人太少,经常闲置。
程赫东早就听到了小院的动静,见她进来自然地说了句:“回来了。”
“嗯。”
许桉意站在他面前,探着身体问:“你在忙什么?”
“核对下这两天要来的那几个住客信息。”
算算日子,“云端” 的新住客也就是后天到了。
许桉意点了点头,了然。
须臾后,胳膊趴在前台,睫毛微颤地看向面前人,半开玩笑地轻声道:“程老板,你也核对下我的,我是不是明天该走了。”
话音刚落,程赫东手上的动作就停了下来,视线落在许桉意的脸上,眸底骤然黑沉,应声:“你的不用核对。”
淡淡的语调,但明显透着一股子让人打寒颤的意味。
许桉意自然也感受到了气氛的不对,但又清楚程赫东不会对她怎么样,胆子又大了起来,故意道:“怎么能不用,我也是住客。”
面前人的脸色这下是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胸前跟着起伏,下颌角紧绷着像是克制。
片刻后顶着张冷脸,语气装着镇定,一本正经:
“要不要再多住一个月。”
“不收你钱。”
许桉意被他这般逗得蓦然地弯了下唇,眼神盈盈:“你是不是不想让我走。”
“你觉得呢。”程赫东冷冷地出声。
再次从程赫东身上感受到汹涌的在意和喜欢,许桉意心脏愉悦得快要爆炸,面上学着他的样子正经道:
“哦。”
“那我明天就不走了。”
程赫东这时候的理智回笼,才惊觉这姑娘是故意的。
若是放在平常事,不是他放水怎么可能被她开去玩笑,也就这种话题,他理性容易跑远。
脸色缓和了些,程赫东凝视着面前得逞偷乐的人,下一秒直接俯身过去,狠狠地朝许桉意的嘴上啄了下。
许桉意眉间一皱,觉得自己不是被亲,是被咬了,因为真的很痛。
没来得及控诉,就听见程赫东沉声说了句:“下次别开这种玩笑。”
被冷声相待,但还挺开心,许桉意晕乎乎地应好。
过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想起什么,对着程赫东提醒:“你刚才有句话说错了。”
“哪句?”
“不收我钱那句。”
许桉意顿了下,顶着自我承认的羞耻感,认真地为自己争权益:“你不是说我已经是“云端”的老板娘,为什么老板娘住房还要谈钱……”
两人刚在一起那天,他还说把“云端”拱手相让给她呢。
程赫东闻声肩膀放松了下,掀着眼皮云淡风轻回答:“不是刚才你自己说你是住客,要让我核对信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