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仔细看不难发现,程赫东更多随了他爸的五官,都是偏冷硬,不说话的时候很严肃,让人感觉不好接触。
但内里又都带着细腻,程赫东是这样,程父也是,单从给秦女士倒水那点儿就能隐约看出来心下的细致。
秦女士喝了几口水,才又拉着许桉意东聊西聊,问的无非都是些家是哪儿,怎么突然想着来这边住等等简单的问题。
许桉意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一五一十地都认真地回答了。
等到秦女士开口问她这个年龄段避不开的恋爱话题时,不等许桉意回答,程赫东先出声打断了:
“妈,您这快算查户口了。”
秦女士听这话不乐意,准着脸色:
“我问问人家谈没谈恋爱就算查户口了?我就是想知道是不是都跟你一样不着急。”
“诶,程赫东,我上次让你回京溪去见人家姑娘那事儿你还没给我个满意的说法。”
话越说越急,脾气都跟着上来了。
许桉意一个外人,都觉得有压迫感,不太好应对。
但看程赫东,还是一脸不以为意,淡定道:“我给您说法了,您不满意我没办法。”
“你去见见我不就满意了。”
秦女士气不打一处来,斥声道:“我跟你说,就你,比我碰到的难缠客户还要命。”
管理着规模不算小的建筑工作室,职场上雷厉风行的秦女士,照样在这种事情上对付不了她这个儿子。
程赫东选择性地缄默,清楚自家母亲什么脾性,越说越起劲儿。
半晌后,秦女士表情松弛了下来,眼神一转,咳了咳嗓子一脸胜券在握:
“你不乐意回去也行,前不久碰见个客户的女儿,人家正好也有找男朋友的打算,那姑娘就说最近想找地儿旅游,我就给人家推荐你这。”
这一势头,大有赶鸭子上架的节奏。
许桉意一个旁观者,听见这话冷不丁地心一落,一时间觉得自己跟吃了一整个烤橘子似的,心下连带着涌进嗓子间的都是又酸又涩又苦的滋味。
落在腿上的之间不受控地微微颤抖,眼尾也悄然垂落。
她没敢抬头,因此也看不到程赫东现在的神情。
许桉意厌烦此刻自己的感受,不由自主地思索他接下来会应答什么,甚至还带着丝丝的畏惧,一边又故作坦然地自我纾解,程赫东说什么都是他的意愿。
被两种情绪拉扯,静默的时间都是煎熬,在程赫东话音出来的一瞬间,她到底没忍住先开了口。
许桉意佯装淡定,自以为稳着了脸上的神色,轻声对着秦女士道:
“不好意思阿姨,我想起来有点儿事没处理完,你们先聊。”
俗套又蹩脚的借口,许桉意知道,程赫东一定知道自己在扯谎,因为他之前说过,自己很不会说谎,眼下的拙劣“表演”也一定烂透很糟糕,但她实在待不下去了。
秦女士不清楚两人之间的暗潮,只以为她真有事,于是赶紧接话:
“那没事,你抓紧去忙你的。”
许桉意离开上楼的脚步略显匆忙,落在旁人眼里可能只是会以为她是着急忙,但程赫东不一样,视线跟随着那抹慌张背影,心下还生出些愉悦。
秦女士拉回刚才说让人姑娘来这里的话题,一边观察着自家儿子的表情,说白了就是故意刺激他:
“你听见我刚才说的了吗。”
程赫东淡定自若地收回目光,黑眸里涌上来认真,嗓音比平常说话高了些:
“您以后都不用再说这事了,我有喜欢的姑娘了。”
刚上完楼梯路过程赫东房间门口的许桉意,猝不及防地听到了这句话,楼下传来的声音算不上大,但很清晰,清晰到给人一种错觉,好像是刻意让她听到一样。
虽然并没有提到喜欢的姑娘是谁,但这是独属于暧昧之人间的心知肚明。
轻飘的虚浮感因为这句话恍然落到了实处,心脏跳动的仿佛蝴蝶展翅,震颤余蕴像是扇动时带起来的微风,经过四肢百骸,酥麻得让人难以自控地偏爱当下的这种感受。
在这场与程赫东情感涌动的无声暧昧中,许桉意再一次捕捉到了心底深处最真实的情绪。
只是相对于程赫东的热烈和坦诚,她真的可以做到同样如此吗?
相比于楼上的一片寂静祥和,楼下则是瞬时炸开了锅。
程赫东说完那句话,沉寂了得有半分钟,多功能厅安静得掉根针都能让人听见声响。
紧接着,秦女士猛地站了起来,脸色错愕地看着自家儿子,惊讶得话都快要说不出来了:
“儿子,你、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妈好像听错了。”
亲腻的称呼这时候也喊出来了,秦女士甚至都怀疑上自己的耳朵了,也不敢相信有朝一日能从自家儿子嘴里听到他说有喜欢的姑娘了。
程赫东掀着眼帘,颇有耐心,语气平静地重复了一遍:“我有喜欢的人了。”
这下是彻彻底底听清楚了,秦女士嘴角跟着压不住地抽动,朝着对面自家老公和弟弟表达惊喜:
“听见了吗,这闷了二十多年不开窍的人,居然说他有喜欢的人了!”
说完朝程赫东那边一坐,往深处追问:“那姑娘谁啊,你俩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的事?现在到什么进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