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断了哦。你不是知道的么,断成两截,无法修复。”
大和守安定如同被一道闪电击中,说话声戛然而止。
“历史已经改变,本丸里的加州清光已经消失了,大家都忘了他。”太宰说出的这句话,给大和守安定造成了最后一击。
大和守安定略带扭曲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他的嘴角微微抽动,有很多话要说,但声带的肌肉却变得僵硬无比,比年久失修被水淋到生锈的齿轮还要卡顿。
想要讨好审神者,所以才强行牵起嘴角露出的微笑现在还僵在脸上,哪怕眼睛里不断涌出眼泪,这抹怪异的微笑也无法消失。
大和守安定觉得自己呼吸带着一股灼穿他心肺的高温,这股热气顺着呼吸进入鼻腔,烧坏气管,然后熏黑肺叶,让他的胸腔每一次起伏都疼痛无比。他痛得跪在地上,双手抱住脑袋,死死咬住嘴唇。
眼泪很快就在他俯身的地面上汇成一小滩水泽。
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的,每一次决定带来的结果不管是高兴还是悲伤,都是无法改变的。
但是太宰能给大和守安定一颗后悔药。
诞生在本丸中刀剑付丧神,他们的人心尚且稚嫩,体会过伤痛,熬过无边黑暗后,他们理应迎来自己的奇迹。
于是太宰向大和守安定伸出手。
那只纤薄的手掌,没有健康人士该有的血色,皮肤白得仿佛能看到被薄薄的肉包裹起来的骨头,但却给人能将暴风雨中的树苗固定在原地的稳重。
有一枚微型时空转换器躺在太宰的手心,金色外壳发着微光,在大和守安定眼底点燃一簇星光。
第17章
“名为大和守安定的刀剑在经历失去挚友的痛苦后,心灵得到了树木长出新枝的成长,他改变了对审神者的看法,怀揣赎罪的心情追随在审神者左右,希望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将自己的挚友从死亡中唤醒......”
太宰落笔,墨水在笔尖的白纸上晕染成一个小黑点。
大和守安定安安静静坐在位子上,目光闪烁。
“大和守先留在江户。”
“诶?”大和守安定抬眼,手指在大腿上绞了好几下,“我、我不回本丸吗?”
“时之政府的任务,需要寻找一振鬼丸国纲。”
太宰没有将鬼丸国纲可能是暗堕刀剑告知大和守安定,毕竟暗堕只是时之政府的一面之词,真实情况是怎么回事现在尚未有定论。
“如果发现了那振鬼丸国纲,不要声张,等我过来。”太宰合起手札,递给大和守安定这个时代的通用钱币。
大和守安定捧着钱袋子,含着蒙蒙水汽的蓝眼睛望着太宰,那目光实在灼热,连太宰都有些受不了的用手遮了下眉眼,松散的绷带从袖口里散出来一截,大和守安定立马抓住那截绷带塞进去。
太宰:“......”
大和守安定做完这个动作才反应过来,作为家臣,这种行为实在僭越,心头一震,青年双手额前一放当即就要弯腰,被太宰打断了。
太宰对这种动不动就跪来跪去的礼仪不感冒,与其庄重的行这些虚礼,倒不如打起精神为他干活。
话说记忆里似乎有那种很多人聚在一个地方一起跪下的大场面,但不是本丸大广间那样的。而作为被跪的对象,太宰打了个哈欠,把脑子里突然出现的那些零碎记忆收拾到一边,才重新看向大和守安定。
大和守安定神色踌躇,像是有些难以启齿地说:“我,我是本丸的初锻刀,太久没回去,大家会起疑心......”
初锻刀在大多数本丸里算是令刃羡艳的,毕竟这代表着本丸从开荒到很久以后的强盛,初锻刀都一直在审神者身边,相比其他刀剑,初锻刀天然占据与审神者建立亲密关系的优势。
至于初始刀,五个位置都已经固定,羡慕不来,唯有初锻刀还能期待一下。
然而现在这几个字却让大和守安定感到夹杂羞耻的复杂情绪,尤其是他曾是本丸反对派的一员,更加能体会那些主张彻底否定审神者的刀剑的心情,和事态超出控制后的狠辣手段。
说不定审神者返回后,反对派对审神者的态度会从最初的暂时观察,彻底转变为消抹。
打刀的表情变了又变,心思好猜。
太宰托着下巴,毫不在意地说:“随他们的便吧。”
刚好能将那些家伙一起收拾掉,免得在他观察历史的风土人情的时候被打扰兴致。
手指戳着面前的茶杯,这个时代平民使用的碗具没有贵族那么精美,茶褐色的杯子上有一圈又一圈粗劣的人造花纹,和白皙手指形成明与暗的强烈对比。
大和守安定出神地看着审神者青色血管明显的手背。
这个人,眼底没有笑意,脸上挂着面具,翘起的唇角也只让人感到距离感,周身萦绕着下着雨的天空的潮湿和阴沉的气息。但一旦将其与死物放在一起,他又散发出不容忽视的生命力,像一株从断壁残垣的废墟里探出来的野草。
他恍惚的想:清光,我似乎能明白你说的,审神者很强大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令人胆寒的智慧,如同能看到未来的预见能力,那股让人忍不住俯首称臣的上位者的强大气魄。
审神者,在来到本丸之前,一定是很厉害的人。
——“厉害?算不上,只是一个实行保守措施的平庸之人而已。”
如果真的厉害,又怎么会无法拯救织田作?甚至到了要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一个未来的地步,结果最后也失败了。
太宰将笔和手札塞进口袋,拢了拢松开的衣襟,刚才有风吹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