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坐在他身旁,捻着一朵细小的野花,察觉到他的视线后,太宰站起身,垂下眼帘朝他投来一眼,确认他完全清醒后,又重新看向远处。
蜻蜓早就被太宰的动作惊飞,夏油杰也紧随着直起上半身,曲起一条腿坐在地上。
坑坑洼洼的高专操场出现在夏油杰眼中,这熟悉的十年前的高专让他愣了愣神。
“走吧,去看看这里有没有你的执念。”太宰往前走,夏油杰踉跄几步追上去。
“我们贸然闯进去似乎不太好。”夏油杰斟酌着说。
而且天元结界没有录入太宰的咒力,擅自闯入会触发警报,如果被这个时代的自己和悟围攻,有些事情还没法说清楚。
但夏油杰忘记了他们现在就已经处在高专内部。
不准备废话的太宰打了个哈切:“我们现在看到的场景都是你回忆中的景象,就算我马上闯进教室对着五条悟猛打几权,他也察觉不了。”
“在这个世界里,我们的身份就是一个电影观众。”
无法改变,只能见证。
夏油杰抿了下唇,看着周围的风景,神情恍惚,鞋底出现碎石子时硌脚的感觉是那么真实,然而太宰说这一切都是回忆的投影。
教室里正在上课,年轻了十岁的夜蛾正道站在讲台上,手里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写写画画,被白色线条勾勒的咒术界历史图就出现了。
偌大的教室里只有三张桌椅,因为坐在桌子后边的两位男生四仰八叉的姿势让空旷的感觉削减了至少大半,而夜蛾正道洪亮的讲课声就更让人觉得教室里坐满了学生,而不是只有三个人。
太宰的视线透过窗户,看到少年时代的五条悟侧边坐在椅子上,两条腿交叠放在一边,以一个显得有些别扭的姿势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另一只手挨在桌子边上,要坠不坠的样子。
中间的桌子是夏油杰,刚才他被另一边的女同期踹了一脚,将两条伸出范围的腿收进桌子底下,坐姿比五条悟好上一点,但状态如出一辙,左手撑住脸,狭长的双眼阖上,脑袋一点一点的。右手握着的笔在本子上画下一串不明所以的鬼画符。
最外边的家入硝子还算清醒,但眼睛底下挂的两片青黑不比两个少年浅,只是偶尔打个哈欠,然后往脑袋上拍一下,疑似给自己上反转术式。
“久违的场面呢。”夏油杰按住玻璃,他的手指没有在玻璃上映出倒影,而他也没有感受到玻璃的冰凉,只是感到有一堵墙挡在他面前,而他的手指穿过了墙。
虚虚触碰虚假的玻璃,夏油杰怀念地看着教室中被夜蛾正道狠狠用粉笔砸醒的白发少年,后者趔趄了下,差点后仰着坐在椅子上栽倒下去。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巨大的响声惊醒了旁边已经彻底睡过去的黑发丸子头,透亮的紫色眼睛由于将将苏醒还有雾蒙蒙,然后在他对面的短发少女悄悄冲他竖起一根手指。
丸子头少年心领会神,趁着夜蛾正道训斥五条悟的功夫没空管他,黑发少年悄悄端正坐姿,直起身体——
“杰!”
黑发少年在班主任散发的黑气染成的黑色背景中僵住了身体。
“悟和杰交一份三千字的检讨,硝子交一千五百字。”
墨镜后的眼睛瞥向石化的家入硝子:“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刚才对杰使眼色,我好歹也是一级咒术师,眼睛还没差到这么近距离都看不见。”
栗发少女撇撇嘴,萎靡地点头。
头上顶着两个大包的五条悟瞪大眼睛抗议:“哈?硝子为什么才一千五?!不公平!”
夜蛾正道走上讲台重新拿出一根新的粉笔:“悟再加一千字。”
五条悟:“哈!?”
夏油杰:“噗。”
家入硝子:“噗。”
五条悟扭头:“喂!你们两个!”
夜蛾正道头也不回:“后山的树叶,你们三个下课后去打扫。”
五条悟&夏油杰&家入硝子:“......哈?”
在班主任再一次眼神镇压下,三个学生恹恹地应下这次惩罚,不过等到下课后三人默契抄起扫帚飞奔向后山。
追逐打闹着带上相比之下跑不*快的家入硝子,三人从夏油杰和太宰身侧飞奔而过。
“这是很常见的场面呢。”夏油杰指着已经快看不到背影的三人道,“秋天的时候后山会堆起很厚一层红叶,每次夜蛾老师罚我们去打扫。”
青年模样的黑发丸子头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的眼睛望着三人消失的林间小路,眸光微微闪烁。
他微笑着接上上一句没说完的话,继续道:“每到那个时候,我们就会树林里往彼此身上扔树叶。高专时,悟的术式掌握得还没有现在那么熟练,没法屏蔽外界攻击,虽然树叶也不算攻击就是了。”
“不过有些叶子上会有虫卵,也会有泥土,稍不注意这些东西就会从衣领滑到里面,没什么攻击性,但足够恶心人。”
他们顺着那条小路穿过枯掉的树林,来到高专后山。
夏油杰讲述的声音打住,取而代之的是五条悟的大喊大叫,还有少年时代的夏油杰的温柔挑衅,家入硝子站在一边无畏拱火。
他指着眼前鸡飞狗跳,漫天树叶和泥土的混乱场面笑着说:“看,就是这样。”
故作轻松的语气缓慢的,轻柔的安静下来,得不到回应的夏油杰转头看向太宰,后者只是用一种浅淡的目光注视他,明明只是视线相接,夏油杰却感到难以言喻的堵塞在心口处诞生。
他堪堪挪开目光,尖叫声又响起,夏油杰顺着声音望过去,看到家入硝子耸拉着一双无神的死鱼眼,被两个不做人的同期一个扯着手臂,一个扯着小腿抬到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