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棠皱起了眉。
“凭什么？凭我家给学校捐了一栋楼和教学设备，赞助了全部，你以为校服和食堂为什么不收费？”
韶北抬起肌理分明的手臂，单手解着衬衫的袖扣，接着道。
“之前霸凌许辰的人还在美国坐牢，你呢，想退学还是坐牢？”
沈曜强撑的表情隐隐有了裂痕：“弄脏一个玩具而已，你想吓唬谁？大不了我赔他一个！”
“赔？”
衬衫衣袖被翻起，露出半截劲瘦的小臂，韶北点了点头。
“Molly是我舅母十年前从MiddleAir公司花了200万美金私人订制的，现在还在官网首页挂着，你打算怎么赔？”
沈曜声音惊惧得破音：“200万？！开什么玩笑？！”
李棠叹了口气：“是真的。MiddleAir是全球最有名的私人玩偶定制厂商，他们每年会给定制玩偶的客户制作生日动画，直至成年。对于有钱的家庭来说是物超所值的。五年前我爸爸给我买了个普通纪念款都花了一万块。”
沈曜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双腿一软，手心的汗沁湿了墙壁。
“我以为只是个普通的玩偶……”
李棠抓着脏兮兮的Molly，想到晚会结束，许辰在路灯下说“一中很好，大家也很好”时眼底的光，一股酸涩涌上鼻头。
“这个小熊是许辰的妈妈留给他的最后一样东西。”
沈曜嘴唇翕动了一下，半晌才说出话来：“我……我真的不知道。李棠，我家境不好，我父亲残疾，母亲下岗，他们赔不起的，这事不能让我家里知道。他们、他们那么有钱，非要跟我这个穷学生计较吗？”
简直令人作呕。
韶北嗤笑一声。
“李棠，让开。”
说完，他提起拳头。
沈曜害怕地闭眼，本能地抬起双手挡在脸前。
预感中的疼痛没有袭来。
沈曜偷偷从手臂缝隙看去。
李棠双手抱着韶北的拳头，小熊身上的棕色液体沾到少年白皙的手背上。
“韶北，你别。”李棠慌张地用尽全力，摇了摇头：“为了他不值得。而且，许辰也说了他喜欢一中，喜欢大家，也许他不想离开这里。”
少年眼底氤氲着怒意，李棠满脑子搜刮借口安抚他：“你打人如果传出去，对你俩和Azazel都不利。还有，”
情急之下想不到任何话，她只好说：“我也舍不得你们……你是我遇到过最好的同桌！”
还有她的十分平时分。
——这个不能说。
少年凌厉的眼神有片刻松动，手中的力道软了下去。
李棠松了口气，转向沈曜，小脸瞬间挂上严肃。
“沈曜，你喜欢我吗？”
沈曜一阵红一阵白，心有余悸地看了眼韶北。
“我觉得不是，”李棠摇头：“只是因为男生们私下说我是班花，你觉得和我走得近很有面子，丝毫不顾及这会不会给我带来困扰，一旦得不到就恨不得把我毁掉。”
“你也不是真的心疼父母，你只是犯错承担不起后果就拉他们出来卖惨挡枪。之前不是说我肤浅吗，可你有什么值得人爱？平庸的外表，还是自私丑陋的内心？”
沈曜脆弱的自尊被击得粉碎。
怔了片刻，他恶狠狠指着李棠：“你们又没有证据，一只玩具熊而已，我才不认。”
李棠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向他，抬手指了指墙角的监控：“全班都知道许辰的玩偶丢了，也许有人已经去调监控了。16岁是可以承担刑事责任的年纪了。你好自为之吧。”
沈曜彻底崩溃了。
门外有人大力拍门。
“开门！我是377的班主任。”
沈曜眼底的恐慌彻底暴露出来。
韶北恍若未闻，径直拎起一旁凳子上剩半瓶的可乐对着沈曜的胸口泼了上去。
蓝白的校服很快染湿一大片。
“一中校训是团结，友爱，奋斗，自强——你不配。”
李棠拧开门，赵梅走了进来。
“你们在干什么？沈曜，你衣服怎么了？”
“老师，班长不小心把饮料洒了。”李棠抱着Molly笑的乖巧：“还有，他有话对您讲。”
——
将许辰带回别墅安顿好，已经将近凌晨。
家庭医生给他挂了水。
没了小熊，许辰抱着冷硬的相框睡着，精致的脸苍白，看上去格外可怜。
韶北身上的燕尾服已经有了褶皱，袖口也沾了几滴可乐的痕迹。
他送李棠下楼。
李棠忽然问：“我可以带走Molly吗？”
韶北探寻的视线望过去。
李棠有些忐忑：“我的那个纪念玩偶之前也洒了饮料，我妈妈清理完像新的一样。我请教请教她，也许可以把Molly弄干净……”
说到最后越来越没底气，毕竟那可是200万。
韶北侧目看她，点了点头。
李棠松了口气。
下了楼梯。
韶北忽然喊她。
“你会不会……也觉得我不近人情？”
李棠欲言又止地看向他。
对视中败下阵来，少年避开她的目光，苦涩地笑了一下。
视线里，少女穿着蓝白色校服的清瘦身影倏地靠近。
她身上纯白的香气飘入鼻息。
韶北的心跳不由自主加快。
头顶被轻轻拍了拍。
韶北抬眸，和少女澄澈的眼神对上。
心脏漏跳了半拍。
李棠眼睛笑的弯弯，学着李寻安慰她的样子，垫着脚，纤长的手臂高高向上，又轻轻拍了拍少年的头顶。
“你什么也没做错。他的不幸和贫穷又不是你造成的，而且，他犯了错，本来就该受到惩罚。即便原谅他一次，下次他反而会得寸进尺，也许就酿成大错了。我深有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