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种种异常,云隐宗虽怀疑寒霜门,却无依据。”
蒋流云看着宁千岫手中抓着的玉佩, 叹了口气:“寒霜门所修之法本就奇诡, 位置也偏, 千百年来从未参与过门派纷争, 因而叫人摸不清其中底细。”
宁千岫挑了下眉:“即便贺长生在青石城杀了这么多修士?”
这话问得着实一针见血,即便是脾气温和如蒋流云, 也露出些许不赞同的神色来:“那日去青石城的修士修为都不算顶尖, 以贺长生的实力,足以一人覆灭整个门派, 不会有人愿意为这些弟子做这出头鸟。”
话至此处,几个人都沉默一瞬,最后还是钟善打破沉默:“宁师弟若有需要帮忙的,尽管同我们说。”
宁千岫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将心中颇为惊世骇俗的想法压下,朝钟善点了点头。
也罢,还有时间。
言泉自方才便一直盯着沈渡看,此刻才颤颤巍巍地开口道:“所以……沈师姐其实是影峰长老么?”
言泉眼中震惊之色不减,扭头去看几位师兄,却见几人神色皆是平静,震惊的语调中带上了一丝幽怨:“只有我不知道么?”
蒋流云眨了眨眼睛:“与其说知晓,不如说猜到了吧。”
对上自家师弟殷切的眼神,钟善默默后退一步:“的确。”
沈渡看着言泉被五雷轰顶的模样,沉思了片刻,终于似开窍一般开口:“你可以继续唤我沈师姐,我并不介意。”
宁千岫看了半天戏,终于在言泉冲上来之前将人按住:“师父说了,我是她关门弟子。”
言泉无比失望地叹了口气,凑到宁千岫身边悄声道:“你觉得你师父会去钟师兄的喜宴么?”
宁千岫含笑的视线落到沈渡身上,便见她点了点头。
他转身拍拍言泉的肩:“放心,师兄的喜宴,怎会冷清?届时你若也有了心上人,说不准还有人问你讨喜糖呢。”
一句话便将两位师兄揶揄了便,钟善红着脸看着宁千岫:“一会的喜宴没你的份!”
沈渡看着眼前三人打闹之景,脑中隐隐浮现处千年前宁千岫同另一人谈笑模样,一时愣神。
她似是被拖入一场醒不来的梦魇,脑中极速闪动的本不应存在的记忆极速吞噬着她的灵力,让本就耗空的内里更加捉襟见肘。
宁千岫敏锐地脚步一顿,不动神色地走到了队伍最后。
这回不用沈渡挽起袖子,便能看见沈渡脖颈处正缓慢变成如琉璃般透明的模样。
宁千岫心下一沉,轻声道:“师父,你的身体……”
沈渡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似乎才艰难地回过神来,却是分外平静:“至多还能陪你五年,想来到那时,你也能独当一面了。”
宁千岫微微愣怔,长袖之下的手指猛然收紧。
并非没有预料到此番后果,只是当沈渡说出口,宁千岫仍是有些心绪难平。
“没有别的办法了?”
沈渡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摇了摇头:“不必费心,我的结局自你回到故土开始,便已注定。”
宁千岫张了张口,终究是再无法说出一个字,不由自嘲一笑。
这一世开挂开习惯了,当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能扶大厦于将倾了。
三日后,青石城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之景。
不过三年时间,青石城便从昔日的惨状中恢复过来,更是比从前还要热闹几分。
钟、江两家喜结连理,整城的百姓都乐见其成,平日里一座难求的金玉楼都因此免费开放了好几日。
花轿自城外绕进城内,街巷两侧满是观礼的百姓,花瓣漫天飞舞,更有牙牙学语的孩童被人抱起,朝花轿处磕磕绊绊地说出一声百年好合。
分明是钟善结亲,言泉却是比自家师兄还要紧张,看着一对璧人拜过天地,更是眼含热泪地狠掐宁千岫的胳膊。
诸己此刻也凝成实体,他头一回参加喜事,如今看什么都觉新奇,东看看西碰碰,脸上也有了笑意,倒与他这张稚气未脱的脸相称无比。
与外头的热闹之景不同,真正到了屋内,却也只有寥寥几桌,坐着亲朋好友。
一切似乎都同从前一样,可当他们转身去拜高台上的牌位时,一切又都不一样。
钟善耳廓的红晕始终没有退下,眼睛里除了少年意气,还有对心上人的真重,亮得惊人。
“分明只有几年,从前我们在潜山初识时的模样我还记得分明怎么如今钟师兄便、便已经成婚了!”
耳畔是言泉口齿不清的感慨,宁千岫笑眼看着钟善与江念携手走入内室,仰头将杯中酒饮下。
是啊,不过短短几年。
不止场外热闹,此刻宁千岫脑中也热闹不已。
时断时续的通讯恰到好处地连上,另一时空的几人也将此时光景听得分明。
“当真是过了许久啊!那时也有这般热闹么?”
“那时没有青石城惨案,你同江念是在仙门中成的婚。”
“我倒是想起来了,那时钟小友,怕是还没有眼前这位稳重。”
脑海中是热闹的,眼前亦是喜庆的,宁千岫却仿佛被夹在两处热闹之中,有些透不过气来。
自察觉到沈渡的异状后,明暗两处势力百年博弈的后果才终于在宁千岫面前展开。
即便他已恢复了一半记忆,可到底不再是从前那位天下第一,也不再是从前那般心境。
他从前万事冷漠,寡于社交的性格背后,未必没有异界这些人的手笔。
这是一条鲜血铺就的路,若为羁绊犹豫,便是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