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抬头看看!”
“若这世道有神,为何对时间诸苦充耳不闻!”
“你们难道甘愿被这么群人主宰生死么?”
“既天神不仁,何不掀了这破烂天地!”
宁千岫周身浴火,每喊一句,天上便有一处阴霾被强硬撕碎,让这仙界丑恶尽数展现在众生面前。
何为大逆不道、粉身碎骨、斩天灭地,他方才明悟。
仙民们人人欲争的内丹,他便烧来给他们看。
宁千岫疼痛得无以复加,心中却从未如此畅快过,这几日被当做傀儡的郁气终于消散大半。
此刻他只恨自己没有一把利剑,将这苍穹之上的裂缝撕得再大些!
老者终于在离开幻梦的最后一刻瞧见此景,哈哈大笑起来,将酒壶一掷。
“此局,胜负一定。”
无数金光落在凡民身上,宛若无声的赐福,万千悲鸣此刻终于化作复仇的利剑,直指苍穹。
“杀!!”
第40章 剑冢一梦(六)
葬剑谷中, 陷于阵中的宁千岫手腕上多了几道交错的狰狞刀口,鲜血淌下漫过阵法符文,每浸透一道笔画, 他的脸便苍白上一分。
而阵眼之外,已有不少弟子坐在原地, 嘴角仍挂着笑, 却早已失去了生机, 同自以为命定的神兵一同埋葬在此处。
坐在一旁的赖明同样神情凝重,片刻后睁开眼睛再次往宁千岫手腕上划上一刀, 将正在愈合的伤口反复撕开。
阵法所编织的幻梦正在摇摇欲坠, 而宁千岫的状态却仍不够虚弱,甚至隐隐有冲击下一重境界的迹象, 让他心中警铃大作。
他可清楚记得几月前他这位新入门的师弟连内丹都是废的, 怎么能在短短时间内连破三境仍无停下的意思?
赖明终于无比清楚地明白自己同宁千岫的差距, 他眼前人的灵流越明亮, 便称得他自己身上的灵力越暗淡。
分明自己还比别人高上一个境界, 丹药喂养出来的修为,又如何能与之相提并论。
甚至连人缘都差之甚远,分明他才是先到云隐宗的, 为何所有人的目光都只会看着他?!
越想便越心浮气躁, 赖明额头见汗, 一股灵流维持着阵法运转, 另一股则用来压制宁千岫。
嫉妒如吮骨吸髓的恶兽般一口咬上了他的心脏,他无法抑制这些念头的拷问。
宁千岫此刻正毫无知觉地在他身侧, 只要他一伸手, 这位后起之秀便能轻易死在他面前。
反正这葬剑谷已死了这么多人了,多他宁千岫一个又有什么奇怪?这柄神剑自然也是能者居之!
赖明猛然睁开眼睛, 如同被蛊惑一般伸手朝宁千岫的脖颈处谈去,又惊醒收回。
他到底年纪尚轻,尚有良知心不够硬,头一回干这种事,如此反复几次后终于颤抖着下定决心,掌心贴在温热的皮肤上渐渐用力,口中不住喃喃。
“对不住了宁师弟,有人想要你死,我没办法,只能怪你时运不济……”
下一刻,铺天盖地的威压笼罩整座葬剑谷,赖明手指一松顿时失去力气瘫软在地上,惊恐地看着周围。
这绝非元婴期能有的压制力,到底是谁,能够冲破盟主设下的禁制,如此招摇地闯入葬剑谷?
葬剑谷最后一缕夜色褪尽,日光从天边升起,一道人影从那金光中缓缓走出,手中墨伞转动不已,寸寸伞骨在空中打散又重新组合,焦土上拉出一道长剑阴影。
她沉默地踏过一个个昏迷不醒的弟子,一双清明眼眸中只有阵眼,每走一步都卷起一道风。
赖明趴在地上,艰难地抬头看人朝自己走近,他认得她,那位神出鬼没的内门弟子
强烈的恐惧令他呼吸都停滞了片刻,而女子只是带着一丝讽意瞥了他一眼,手中剑光如白练,干净利落地下劈。
只一剑,那绵延千年的阵法便被拦腰斩断,被鲜血喂养得发亮的符文开始暗淡,她终于张口:
“宁千岫。”
幻境之中的人猛然睁眼,此番撕裂天地拼的便是玉石俱焚,下坠之中他几欲窒息,倒真没想过自己居然还能再次醒来。
此刻他被一朵轻飘飘的云在半空接住,喊杀声绵延不绝,星火燎原的仙界此刻才算迎来了真正的灭顶之灾。
这些仙人们从未料想过有朝一日这些卑微如蝼蚁的凡民胆敢挑战天威。
无论是孩童妇孺还是青年勇士,此刻都拿起手中的武器,神君陨落逸散的神力架起来一座连接天上天下的桥,无数人蜂拥而上,毫无章法地欲将天地掀翻。
仙君们赔了夫人又折兵,自然恼怒之极,面对这些不自量力的尘埃们连连嗤笑,不过是挥挥袖的力气,凡尘中人便倒了一片。
通天桥下,尸横遍野,通天桥上,血肉飞溅,哪处对他们来说都是炼狱,他们一步不愿退。
“你们还我爹爹!”
“我儿,娘亲来替你报仇!”
“弟兄们,我们绝对不会怕了这些人,将老人妇孺都拦在身后!给我杀了这帮狼心狗肺的畜生!”
仙人袍上沾满了曾经信徒的鲜血,钟善徒劳地挡在这些已然泯灭人性的怪物面前,手中剑终于在又一次冲撞里从云端坠落。
“宁千岫,握剑。”
女声在空中回响,一柄长剑凭空出现在他眼前,与他先前佩在腰间的那把别无二致,可他却能一眼看出差别。
仿佛命中注定的吸引,他对这把剑的每一处纹路都极为熟悉,忍不住想要靠近。
这才是属于他的剑。
他等来了。
宁千岫血痕斑驳的手握住剑柄,一股清灵之气顺着筋脉而上,那足以致命的伤势随着气息涌动,止血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