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头看,燕雪舟穿了一件深灰色的休闲西装,正面无表情地穿过办公区,身后跟着满脸笑意的郑蔚。
他们最近在谈华通制药的项目,每天都有饭局,有时候大中午就开始喝酒。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走到她身边时,郑蔚突然作怪地扬声说了句,“哟,梁助理换新手机啦?”
梁冰敏锐地推测出他话里有话,于是在郑蔚从燕雪舟办公室出来时,把他叫到了茶水间。
郑蔚心满意足地呷了口她做的咖啡,赞了句,“我们梁助理的手艺很不错啊。”
“我暑假在咖啡店打过工,高峰期每天差不多能出一百五十杯,市面上的大多数我都会做。”
“哇哦。”
梁冰轻笑了下,“你想喝随时打电话给我,我做了送下去。”
“我可不敢劳你大驾。”郑蔚一口气喝掉了大半杯,才回答她最开始提的问题,“三年前,我在雪舟家里看到了个没拆封的手机,就问他是买给谁的,他说我想要就拿走,因为……你是不会换掉原来的手机的。”
他长叹一口气,“你也知道他什么性格,中间的弯弯绕绕是不可能告诉我的,但是我想,既然现在你愿意换掉旧的那个,就应该是想要个新的开始了吧。”
梁冰没有多说,有人过来倒水,她便和郑蔚散了,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次日是平安夜,北江一早就开始飘雪。
梁冰打完卡,还没有脱掉外套,隔壁工位的实习生看了好几眼她身上的羽绒服,热情道:“今天穿得好漂亮,晚上有约会吗?”
没来得及否认,梁冰就看到燕雪舟从外面走了进来,这样的清晨,他的脸上多少带了点倦容,看到她,上下打量了一遍,没说话。
实习生在他进办公室后,拖着椅子凑过来,压低声音道,“我说什么来着,连燕总都觉得你穿这个好看,你的气质好适合白色。”
梁冰不好拂她,只能笑笑。
她自然清楚其中缘由,这件衣服是大一那年燕雪舟赔给她的,当时他们针锋相对,互不相让,他说让她扔掉。后来这件衣服一直放在她的更衣柜里,离开实验室时,于左左给她收拾东西,一并拿给了她。
中午燕雪舟出去应酬,梁冰和其他几个实习生一起叫了外卖,这边吃饭还是挺贵的,她打算毕业后如果申请不到研发中心的公寓就租个小房子,自己做饭带过来用微波炉热了吃。
下午依然是整理资料。
快下班时,整个办公室都洋溢着欢快而急切的氛围,有赶着和恋人好友约会的人已经悄悄收拾好东西,就等第一时间打完卡下班。
梁冰接到郑蔚的电话,“中午对面有个大佬是酒鬼,犯瘾了,我们只好陪着,雪舟有点儿喝醉了,我待会儿还有个饭局,你能不能来接一下他?”
“好,你把地址发给我。”
郑蔚一点也不跟她客气,“对了,你不是会开车吗?刚好把他的车开回去。”
“没问题。”
“我快来不及了,先让司机送我了。”
过节降雪,整座城交通拥堵得厉害,等梁冰打车赶到饭店停车场时,天色已经全黑。
车窗半降着,燕雪舟靠坐在副驾驶位上闭目养神,听到车门打开的声音,他睁开眼看她,“……你怎么来了?”
梁冰照实答:“是郑……总监让我来开车的。”
燕雪舟有些无语地低叹了下,抬手揉搓着眉心,“他跟我说叫了代驾。”
梁冰没开过这辆车,但基本上大同小异,她摸索了一会儿,调整好座椅距离,启动车子汇入流动的都市霓虹。
大雪如席,街道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缓慢行驶的车轮碾过,形成一道道深灰白的沟壑。
路况不好,梁冰也不熟悉燕雪舟这辆新车的性能,全力应付着。上次没仔细看,这次才发觉从颜色风格到内饰色调都是银灰色,和他本人一样冷硬。
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燕雪舟的脸色不太好,不大耐烦地皱眉忍着车子走走停停带来的反胃感。
开出商圈后,终于能稍微跑起来,梁冰刚松了口气,就听他问,“不是要去约会吗?”
梁冰一怔,很快反应过来,“不是啊。”
她索性又解释了一句,“没有对象,约什么会。”
他侧过脸,视线落在她身上那件羽绒服,等待红灯的过程以秒计数,却漫长得像是没有尽头,梁冰听见自己说,“……我舍不得扔。”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他却听懂了,默然凝视着她。
深冬雪夜,寒气袭人。
梁冰把车子停在研发中心的露天停车场,下车前,她神色柔和地对燕雪舟说,“我不能陪你加班了,得赶紧回学校。”
“嗯。”燕雪舟松开安全带,却没着急下车。
她推开车门,刚朝门口走出去一段距离,就听到身后燕雪舟叫她的名字,“梁冰——”
副驾驶的车窗降下来,她回头,走过去。
他偏过头注视着她,伸出一只手,摊开的掌心内有一支口红,“你的东西掉了。”
开始实习后,梁冰习惯化一点淡妆,主要是为了提气色。
她垂首去接,指尖与他的皮肤相触,带起一阵酥痒,像触电一样,他下意识蜷缩了下,雪花飘落在他掌心,很快融化。
第五十四章 婚礼
次日圣诞节,梁冰没在研发中心见到燕雪舟。一大早,郑蔚在综合办外面的茶水间连续打着哈欠,“……我们昨晚开会到大半夜,一早他就飞南江了,没让你订票?”梁冰给他端上咖啡,尽职尽责道:“那待会儿我问问他返程要不要订票。”“放着好好的太子爷不当,非要跟燕董较劲,来这里当什么牛马。”郑蔚摇头,又打了个哈欠,“我刚来时都惊呆了,那三天他不知道有没有睡够五个小时,这么高的工作强度迟早要出问题的,你提醒他一下。”梁冰轻叹,“他……不一定肯听我的。”再说,时至今日,她早没了立场说这些关心的话。“有些事,明知道不一定有用我不也一样瞒着他做了。”郑蔚笑着一语双关地说完,还不忘揶揄她,“关注领导的身心健康,也算是助理职责的一部分啊。”送走郑蔚,梁冰给燕雪舟发了条微信,措辞谨慎,大意是想要和他对一下这两天的日程表,以便及时通知预约的汇报人员,做出调整。燕雪舟回复她,说最快也要明天晚上才能回北江,并让她先替他去参加一下程朗的婚礼。梁冰离开实验室以后,再没和程朗有过交集,这才知道原来他毕业后和读书年代的女朋友修成了正果。婚礼在一间占地面积广阔的花园式酒店,梁冰到达时,已经接近傍晚时分,女方是云南人,当地的习俗是晚上行礼。礼堂藏在幽深的小径后,灰白色的角楼从树梢中探出头来,窗户一律是彩色的拼花玻璃,门楣上遍布精美的雕花。出于礼节,梁冰提前跟程朗打过招呼,对方一听她要来,“当然欢迎你来了,但是——”程朗既强调又解释,“先说好,规矩是没毕业的人不准随礼,都是统一的,其他师弟师妹也没给,不是为了优待你。”梁冰只好领他的情,反正她也是代燕雪舟观礼,想必他给的红包不会小。室内的暖气直扑额面,大厅中乐队正在合奏一首轻柔而悠扬的曲子,梁冰远远看到一身白色西装的程朗正站在迎宾台前跟人聊得热火朝天。她走到近前,发现话题是尚未露面的燕雪舟。“……婚礼场地就是雪舟帮忙出面协调的,我都不知道该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