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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雪融化之(128)

作者:听灯 阅读记录

那天之后,梁冰就把岳秀玲的电话拉黑了,门口安保收到上头的授意,开始重点关注她,一时之间,她恐怕很难再像上次那样畅通无阻的进到研发中心的大楼里。

隔了两日,上午和论文指导老师见完面出来,梁冰在教学楼见到了久未谋面的许岚。

她邀请梁冰一起喝茶,说想跟她聊聊。

梁冰跟着许岚来到附近的一间茶室,刚进去就闻到一股清淡的白檀香气,一颗心旋即平静不少。

两个人点了一壶水果茶。

店里人不多,两到三人坐在一桌,小声的交谈着,背景乐是禅意深深的古琴。

许岚提壶斟了一杯茶,水果茶里有香芒,所以是金黄的琥珀色,味道酸甜可口,梁冰喝了一口,放下杯子。

许岚一直挺喜欢梁冰的,哪怕是对当年的事了如指掌,对她也没什么偏见。

尤其是如今再见面,梁冰还是印象里落落大方的样子,态度真诚自然,一点儿也不做作。

她开门见山问:“梁冰,你喜欢雪舟吗?”

梁冰没有迟疑,点点头,“嗯。”

许岚笑笑,“我想向你坦白一件事。”

“您说——”

“两个月前,我给你发的那个实习岗位,是经过雪舟同意的。”

饶是心中早有隐约猜测,梁冰眼睛里还是闪过一丝凌乱,“您的意思是?”

“我是想告诉你,我之所以会那么做,是看他……还是想跟你在一起,他的性格你知道的……所以,只有我来牵这个线。但不经过他的同意,我是不会自作主张的。”

许岚又端起杯子抿了口茶,“两年前的春节,你给我打的那个电话,不仅救了雪舟,还给了我修复和他母子关系的机会,我很感谢你。”

话虽如此,梁冰却觉得无功不受禄,她的目光移向桌面,不再与许岚对视,“您别这么说,是我做错了。”

她像是有些迷茫,“我很怕重蹈覆辙,所以总是会刻意地避免再发生可能会利用他的事……”

水果茶续了一次水,颜色逐渐淡去。

许岚开解她,“墨菲定律说,如果你担心这件事会发生,那么这件事就会发生。雪舟的心事本来就重,你就不要再像他一样绕弯子了,两个人总有一个要心思简单些,才能互补。”

从茶室出来,梁冰坐上了公交车,城市的华厦连绵起伏,钢筋水泥铸就的森林不断后退着远去。

她总是会在独自一个人乘坐公共交通时想很多,复盘过去,畅想未来。

她想起郑蔚发的那张燕雪舟和枣枣的合影,孟臾和郑蔚并不熟悉,只有一种可能,是燕雪舟发给他的。郑蔚表面上嬉皮笑脸,实际上一向进退有度,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比谁都清楚,却跟她开了那个远超出分寸之外的玩笑。

她想起许岚提供的实习岗位,虽非燕雪舟的授意却也是默许,或许,连陈斌让她成为他的助理都是在他的暗示或者明示下达成的。

她又回想起在山东的那个雪夜,他问的每一句话,似乎都在引导催促她说喜欢他。

怪不得他立刻原谅了她,因为本来就没打算为难她。

原来那条她以为的捷径,不是偶然,不是巧合——

命运的榫卯在这一刻终于严丝合缝的吻合,所谓因缘,不过是有人蓄谋已久,处心积虑地用爱意铺就而成的路。

梁冰回到研发中心,却没见到燕雪舟。

不仅人没来,她打电话过去,也无人接听。

梁冰只好又找到郑蔚,他看到面前香气四溢的手冲咖啡,哀叹一声,“拿人家手软,吃人家嘴短。”

郑蔚冲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摸出手机放在桌面上,拨通燕雪舟的电话,按下免提。漫长的等待音过后,是嘟嘟嘟一串忙音。

郑蔚摊手,“他不是不接你电话,而是一视同仁。”

梁冰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一点多了,“是不是在午睡?”

“不会的。”郑蔚沉吟片刻,索性详细跟她说,“你不知道,雪舟这几年失眠特别严重,晚上不吃药根本睡不着,就算强迫自己躺着也只是阖阖眼养养神,大白天的,他从来不睡觉。”

梁冰坚持,“那你再打一次。”

郑蔚又拨了一次,这次等待音响了两三声就接通了。

“喂。”是燕雪舟的声音,不过听起来是很短很低的气音,明显带着不耐烦。

“在睡觉?”郑蔚忖度着问。

“嗯。”燕雪舟用鼻音应了,他呼出一口气,“……我有点累,今天不去中心了。”

“哦,但是……我手头上有个紧急的受控文件,华通制药那个项目的,需要你的签名才能继续往下走流程。只有纸质版,不能线上处理。”

那边沉默了片刻,才说,“那你找人送过来吧,我看了以后给你签。”

“好的。”郑蔚挂断电话。

拿到文件后,梁冰问郑蔚,“你把他现在的地址发给我。”

郑蔚的表情顿时有些奇怪,“你还没去过?”

“没有。”梁冰摇头,见郑蔚也摇摇头,叹着气打开手机,发了个定位过来。

一个从小区名到门牌号她都能倒背如流的地方,梁冰有些出神,“他……还住在那里?”

“对啊。”郑蔚笑了下,“从大学城那边不管是到北江所还是研发中心,至少要一个小时的车程,堵车的话就更久了。他那么怕麻烦的人,一直没换房子,没换密码,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梁冰沉默。

第六十三章 灰烬

天气不好,雨雪缠绵。路况出奇的差,又赶上下班高峰期。雪变成了雨,车子轮胎碾过路面,留下湿漉漉脏兮兮的印子,到处都堵成一锅粥。出租车在高架桥上堵了半个小时,计价表却在不管不顾地不断跳动,梁冰不禁有些后悔,虽然可以报销,到底是不如挤地铁的效率高。重新回到这里,梁冰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她输入密码,门锁应声打开。屋内没有开灯,显得有些暗沉,四处静悄悄的。梁冰轻手轻脚地拉开玄关的鞋柜,不由得怔愣在当场,那双乳白色的毛绒拖鞋还在原来的位置上,摆放得整整齐齐。“咔哒”一声——随着客厅灯亮起,燕雪舟从走廊处拐了出来,他像是刚洗过澡,头发半干,身上穿着宽松的家居服,上白下灰,身形修长而挺拔。“你睡醒了?”梁冰换了鞋,拎着公文袋走过来,“我是来送文件的……”闻言,燕雪舟只是淡漠地看她一眼,没有说话,就近在沙发坐了下来。昨天陪导师付院士见了一批专家学者,喝了点酒,夜里半昏半醒地一直没睡着,不知过了多久,嗓子像被火烧过一样,模模糊糊接到郑蔚的电话。想到接下来还有工作要处理,他便起身冲了个热水澡,从浴室出来,换了件干爽的衣服,就听到了门锁的响动。果不其然,郑蔚自作聪明地说必须要让他签字时,他就猜出了来的人会是谁,可还是踩着台阶下来了。失眠的毛病是从很早之前就开始的,这两年,他试过市面上的所有方法,精油,点香,褪黑素,白噪音,信奉唯物主义的许岚甚至去烧香为他求过符纸,安眠药从一片加到两片,不断加大剂量……他是学化学的,再过界就是违禁药品了,倒不是弄不到,只是不愿陷入那么狼狈不堪的境地之中。最开始读博时,第一年在北京,他频繁地在深夜里突然惊醒,不知身处何处,冷汗浸透睡衣,耳边只有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心理医生说他这是创伤性联结,具体表现为焦虑型依恋,明知道问题很大,势必会爆发反复而激烈的争吵,却始终恐惧对方的离开,更狠不下心彻底结束这段病态的关系。甚至是越痛苦,越忘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