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冰微怔,甚至有些措手不及。
她后知后觉自己似乎犯了个很大的错误,燕雪舟在那个雨夜主动低下头来,问她到底想要什么的时候是真心想给的,可她辜负了那份真心,他不小心流露出来的一丝温情没有被接住,在她推开以后,掉在地上摔了个稀巴烂——
机会稍纵即逝,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实在是太难讨好了。
太软弱了不行,言听计从没意思。
太强势了又会被认为自作聪明,过犹不及。
要不是下定决心即便豁出一切也要做成,梁冰当场就想撂挑子不干了。她没再接话,眼睛转向网球场内——
“能说吗?”关佳文将目光从旁边坐着的两个人身上收回来,或许是错觉,她总觉得他们之间的氛围很怪,就像是刚吵完架的情侣再见面,尴尬中带着一丝期待,又在暗暗较劲,都想让对方服软。
“什么?”
关佳文凑近郑蔚,不太有信心地推测:“我觉得燕雪舟好像喜欢梁冰。”
“是吗?”郑蔚捏着球笑了下,“何以见得?”
关佳文沉吟半晌,依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是直觉。”
“嗯。”郑蔚点点头,附和了句,“我听说,女生的直觉一般都是很准的。”
这话说得很高明,模棱两可中好像又更倾向于认可她的猜想,关佳文刚想追问,就听他开玩笑一般说:“那你再帮我问问你的直觉,喜不喜欢郑蔚?”
关佳文愣了下,倏地红了耳根,低着头嘀咕了句,“我的直觉……说它不知道。”
郑蔚大笑,逗她,“那你的直觉不准。”
关佳文反应过来后恼了,“你……”
“想哪儿去了?”郑蔚一本正经道:“我可没说你喜欢我。”
被戳穿小心思的关佳文只恨自己嘴笨,不懂怎么有来有往,憋了半天,“你讨厌!”
“讨厌吗?”郑蔚还在继续逗,“我还听说,女生的话要反着听。”
关佳文不会调情,既羞涩甜蜜又感觉落了下风,抬手朝他扔了个网球,被郑蔚轻而易举地接住,他佯装长叹一口气,“革命尚未成功,看来郑蔚同志还得继续努力。”
关佳文重新返回最开始的话题,“那你觉得燕雪舟到底喜不喜欢梁冰?”
“我觉得啊——”郑蔚看向场边互相不理会的两个人,意味深长道:“反过来吧。”
“反过来?”关佳文满头问号,“你的意思是说,梁冰喜欢燕雪舟?”
这怎么可能?
郑蔚没回答她,而是高深莫测地笑着朝梁冰和燕雪舟所在的方向挥挥手,扬声问:“聊什么呢?这么火热,比打球还有意思吗?”
梁冰看看身边冷若冰霜和她形同陌路的人,怀疑郑蔚的眼神不好,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的火热?可好歹算有个台阶下,顺势起身回应,“来了。”
两个小时,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
梁冰和关佳文都是新手,需要从最基础的动作开始学起,燕雪舟后来被郑蔚叫下场挥了几下拍子,几乎没出汗就结束了。
走出体育馆时,正值夕阳西下,难得的好天气,烟霞满天,余晖脉脉。
远处操场上绿草如茵,学生们三五成群扎堆活动,围成一个圈热烈讨论着什么,饮料,零食和笔记本电脑铺陈在旁边,很是朝气蓬勃的样子。
梁冰接到周锡年的语音消息,她垂眸点开,放在耳边听了下,原来是问她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梁冰迟疑着,还没来得及回复,就听到燕雪舟突然说:“一起去外面吃饭吧,我请。”
郑蔚立刻捧哏,“哟,少爷请客,那我们得挑个贵的餐厅。”
“吃鱼吧——”燕雪舟看着她们,很民主地征求意见,“怎么样?”
“好啊。”关佳文率先答应,“梁冰最喜欢吃鱼了。”
梁冰抬眼,看到燕雪舟唇角露出了一个不太明显的笑意,“这么巧?”
坐上车时才知道,燕雪舟要带他们吃的鱼是河豚,他游刃有余地打了下方向盘转上高架桥,从中控台后视镜里看了眼后排,“爱吃吗?”
这话虽然没指名道姓,但明显问的是梁冰,她只好回答:“没吃过。”
关佳文插话,“我也没吃过,真的不会中毒吗?”
“不会。”郑蔚是个老饕,“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苏轼《惠崇春江晚景》开春吃这个最合时令,其中最好吃的就是河豚肝,切片做成刺身,冰镇后的口感像炼乳一样,入口即化。”
“生的?”关佳文摇摇头,“我可不敢吃。”
“那就吃熟的,可以烫火锅,还能红烧……”
一路上有郑蔚的插科打诨,不多时便到达目的地。
天色暗了下来,燕雪舟将车子停在一处院落前,梁冰虽然对这块区域不太熟,但能在北江寸土寸金的二环里盖起这样一座庭院绝非易事,风格虽然偏日式,但造园技术本就是从中国传入日本的,即便同样精致如画,也比中式稍显局促小气。
刚进门,梁冰就被院子里那棵树吸引了注意力。
郑蔚负责介绍,“槭树,又叫日本红枫,但其实河豚不是日料,这家店做的是新淮扬菜,环境主要是追求个氛围感,拍照好看。”
关佳文忍不住小声问:“这里一定很贵吧?”
郑蔚抬起下巴指了下燕雪舟,压低声音,“别不好意思,不吃白不吃,就当是薅资本主义羊毛,他有得是钱。”
包间也有和式风格元素,障子纸,木隔断,推拉门,却不是传统的榻榻米,而是原木桌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