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热心的阿姨插话道:“你看,你看这不是回来了吗?我就说吧,小姑娘没走,要么是去洗手间,要么就是去帮你弄水了。”
梁冰笑笑,坐下来将瓶装水拧开,倒进保温杯里一些,混成刚好适口的温水,递给燕雪舟,“就算不渴也喝两口吧,喉咙会舒服一点的。”
燕雪舟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梁冰又朝他手边递了下,他终于接过来,喉头滚动,温度恰好合适的水从其间滑过,将干渴和痒涩一并带走,空空如也的胃里也不再是冰凉一片。
梁冰松了口气,接回杯子,拧上盖。
燕雪舟垂眸看了下手里握着的那片暖贴,药水一袋袋输进来,他整个人像是变成了个中空的大冰窖,五脏六腑都仿佛冻成了冰疙瘩,哪儿都是冷的,可梁冰来了才不到二十分钟,他的手指尖都热了起来。
“谢谢。”
他的语气非常轻缓低沉,全然没有客气疏离,梁冰微怔,“不用谢。”
她凑近,适时加一句,“我在追你,对你好是应该的。”
燕雪舟低了低头,终于露出了一个称得上是真心的笑容,但是很淡,很快就消失了。
身体机能稍微恢复后,脑子也重新变得清晰起来,他开始发问:“你怎么知道我在医院?”
梁冰斟酌了下才回答他,“我今天晚上是和许岚教授一起吃的饭,她告诉我的,说秦老师想让你陪同参加一个行业高峰会议后的饭局,你请病假了,在学校附属医院输液。”
“耳报神。”燕雪舟冷下脸,评价完秦毅,又公平地对许岚的行为诟病,“多管闲事。”
梁冰安抚地将手盖在他垂在身侧的手背,温声道:“许教授可能只是觉得你一个人生病了没人陪,所以想让我过来看看你。”
燕雪舟没动,任由她握着手,“从小到大都这样,我早就习惯了,用不着她装模作样。”
“以前是以前——”梁冰很坚定地说:“以后我都会陪着你的。”
燕雪舟静了一瞬,她赤诚的眼神让他心里一软,他微不可闻地轻叹,声音是哑的,“……那你要好好表现。”
“嗯?”梁冰一下子没转过弯儿来。
他放松下来靠在椅背,抿着嘴,幅度不大地笑了一下,“追我的人可是很多的。”
“我知道。”梁冰陪着他聊天,“所以你喜欢什么样的人,能给我指一下努力的方向吗?”
被偏爱的人总是有恃无恐,燕雪舟骨子里那种要么作罢,要么有且仅有,是且只能是他的占有欲又在疯狂叫嚣,他向前俯身,贴在梁冰耳边,“下次你要是再选别人,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梁冰一顿,耳尖变得通红,她消化了一会儿,知道他还在为她在周锡年面前让他走的事而耿耿于怀,明明有话术可以转圜,她却没能无耻地给予他承诺。
因为下一次,她已经选过别人了。
“该拔针了,我去叫护士。”梁冰抬眸看了眼快要空掉的输液袋,起身离开。
等值夜班的护士走到近前,梁冰蹲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帮他把左臂的袖子往上撸了撸,完全露出扎针的位置,护士弯腰将针头拔掉,按上棉球,贴上胶布。
梁冰一直没起身,帮他进行局部按压,“你先别动,按压时间不够,针孔会鼓包发青的。你皮肤白,肯定会特别明显。”
护士离开前说:“是啊,好多人都不注意,还说是我们技术不好。”
阿姨打趣燕雪舟,“现在这么贴心的女孩子打着灯笼都难找,你好有福气哦。”
他的手骨感如玉,略带青筋,她垂眸看了片刻,听到他随口问:“你还懂这些?”
梁冰帮他整理袖口的动作略停顿,低着头,语气平稳如常,“我老家有个亲戚,他换季时经常感冒,我陪他在诊所输过液。”
听着像是长辈,在生活里积累常识性知识也完全符合她的人设。
燕雪舟低低地“哦”了一声,没再追问。
梁冰把散落在椅子上的口服药装好,又帮他穿外套,她不放心地将最上面那颗扣子扣严实,“外面还挺冷的,我先去打车,等车到了我给你打电话,你再出来。”
燕雪舟侧过头笑了一声,“哪有那么娇气?”
梁冰仰着脸温柔地笑笑,“你不是说让我好好表现吗?”
燕雪舟看了她一会儿,直接牵过她的手一起往外走,“帮我暖暖手就可以了。”
好巧不巧,这会儿医院门口竟然一辆出租车都没停,梁冰又开始忧心忡忡,站在路边掏出手机想叫网约车,却被燕雪舟制止,“等一会儿。”
一向耐心欠奉的人竟然破天荒愿意吹着冷风等车,梁冰有些不明所以,“我包里还有暖贴,要不要……”
“不要。”他攥紧她的手塞进上衣兜里,她选择顺着他,只提了个小要求,“那你把外套的帽子戴上。”
他不为所动,她晃晃他的手,“戴上吧,好不好?”
燕雪舟没说话,朝她低下头,姿态像是被驯服后的大型动物,梁冰踮起脚,用没被牵着的那只手将他的帽子扣在头上,就听他咳了好几声。
她蹙眉表明底线,“最多再等五分钟。”
话音刚落,路口转过来一辆空车,梁冰总算松了口气,上车后又为目的地争执了一番,她拗不过他,只得同意先到L大放下她,然后再送他。
草长莺飞二月天,“华胜杯”赛程已经近在眼前。
次日,燕雪舟就开始带病泡实验室,着手调整之前设计中出现的漏洞。他真正开始做事时同样很沉迷,经常一坐好几个小时,耽误饭点儿是常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