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一切与她无关。
齐宿没法去怪她。
她现在能站在那,就已经是拼尽全力了。
信徒怎么去怪罪破碎后自己重组的神像?
她已经尽力了。
她已经很棒了。
“你又在哭什么?”
薛知恩眉心深深蹙起,厌烦不解地看着跪在地上抱着奖牌流泪的男人。
一个大男人,认识不过两三天,就在她面前哭了两次。
齐宿没说话,一边掉着泪珠,一边擦干净金牌沾上的灰尘,好生放回箱子。
他就这样掉着眼泪擦着剩下的奖牌,眼睛被泪蒙住了就拿袖子随意一抹,擦薛知恩的奖牌却用干净的新毛巾。
薛知恩盯着他一系列动作,一股烦躁在心底油然而生。
他在哭什么?
为什么要在我家对着那堆破铜烂铁哭?
他有病吗?
薛知恩有些站不住了。
足足八块奥运金牌,擦到最后一块时,齐宿身侧洒下小片阴影。
他抬起头,一包纸巾砸到脸上。
薛知恩居高临下地冷视他:“哭得真恶心。”
齐宿捏起纸巾,仰望着她,被泪润过的褐眸倒映她无感情的模样,吸吸鼻子瓮声说。
“谢谢你安慰我,知恩,你这样我感觉好多了。”
薛知恩:“……?”
他恬不知耻地继续提要求:
“能不能再多说我两句?就是这个眼神,知恩,就是这个看垃圾一样的眼神,太棒了!”
“神经病。”
薛知恩觉得自己多余凑过来,扭回身,冷声道。
“那些破铜烂铁你想要就拿走,然后滚出我家,不要再出现……”
“知恩,”齐宿打断她的话,声音是前所未有的认真,“这些不是破铜烂铁,不要这么说了好吗?”
喜欢了薛知恩六年,追在她身后六年,齐宿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每块奖牌背后的光彩。
它们不是破铜烂铁,它们是无价之宝,它们是永远属于薛知恩的荣光。
薛知恩的身子稍僵,许久后,音量轻到几乎听不见。
“以前再贵重,现在也不过一堆破烂。”
齐宿还是听见了。
他低下头,才干涸眼眶又有些发酸发红。
上天真不公平。
总是在嫉妒天之骄子。
这些奖牌、奖杯齐宿是不可能拿的,他没那么不知轻重,也没那么贪心。
他只需要跟她呼吸同一片空气就足够了。
薛知恩见他顺手把没开包纸巾塞进口袋,收拾好几个箱子摞在一边,往自己这儿瞅。
“知恩,你要先回卧室吗?”
“我自己家,我在哪里还要听你的?”薛知恩语气不善。
齐宿一想也是。
从自己回隔壁拿的那袋打扫用品里,拿出口罩,走到她面前,紧张道。
“一会儿打扫起来会有很多灰尘,咱们把口罩戴上好不好?乖。”
又是这种哄孩子一样地语气。
薛知恩听着膈应,偏过头:“我不戴,少管我。”
毫不意外的拒绝。
齐宿噙着点残泪的浓密睫毛眨了眨,修长的手指撑开口罩耳挂。
好听的嗓音又轻又柔,说出的话却有不容拒绝的强硬。
“那我帮你戴吧。”
第20章 没自尊吗?
“来这儿先坐下。”
她的腿还不能久站,齐宿没忘。
他拉开沙发上挡灰尘的白布,顺手把冲锋衣外套垫在下面才让薛知恩坐。
毕竟是不知多少年的老家具了,他嫌不干净。
其实齐宿还挺心酸的。
他家知恩,何时受过这种不坐在名牌家具上品红酒的委屈?
越想越心疼,越想越不是滋味,眼角不自觉又泛起红了。
他的胡思乱想薛知恩全然不知,估计知道也只会皱着眉啐一句:‘死神经。’
薛知恩坐好后,面前高大的身影渐渐矮了下来,直到跟她平视。
“……”
她看着毫无心理负担在朝自己下跪的男人,搭在膝盖的手收紧,忍不住冷嘲道。
“你这家伙没自尊吗?”
“啊?”齐宿一脸不知所谓,“怎么了吗?”
全然没有现在正双膝跪地的自觉,好像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好像……
他就应该这样做。
薛知恩流畅的下颚线绷紧,最后慢慢松开指节,选择无视。
别说下跪了,就算他死在自己面前,又跟她有什么关系?
“我要给你戴了,知恩。”齐宿紧张地声线唤回她的神智。
薛知恩下睨他持着口罩稍颤的手掌、通红的脸颊、反复吞咽的喉结。
他的架势不像在帮人戴口罩。
像帮人戴。套。
薛知恩刚想拒绝他这副恶心模样的触碰,忽地,透着一丝炽热的手指极其轻柔地挑起她耳鬓的发丝。
下意识抬眼时,撞见深褐色的温柔眼正认真凝视她、倒映她。
仿佛世界独有她般专注。
男人手上动作不停,嘴上的安抚也没停。
“知恩乖乖的不要动,马上戴好了,吸进灰尘对肺不好。”
口罩的闭塞和独属于男人暖息一同靠近,勾到她耳后的指腹像对待世上最易碎的珍藏。
小心。
再小心。
口罩戴好,与阳台倒灌进来的暖阳相同的气息也被隔绝,携着热意的手也随之离开,只剩他温水般的眸子还沾在自己身上。
“知恩,”齐宿笑眯眼,“你戴口罩的样子也好好看。”
看似温暖夸赞,实则他背在身后的手臂青筋直暴。
用尽毕生忍耐力压制住想掏出手机疯狂拍照的强烈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