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知恩,我……”
她强撑起一点笑:“不是你说不会再烦我吗?”
“你现在就有点烦。”
齐宿:“……”
如果不知好歹有排名,薛知恩怕是能拔得头筹。
她就像座气候不稳定,融化一点,马上重新凝结的冰山。
齐宿有耐心一点一点温暖她,但她并不给自己这个机会。
“麻烦你滚出我的视野。”
“薛知恩我们需要好好聊……”
她冲他怒吼:“别再靠近我了!”
“再像狗一样趴在我家门口,我就报警!”
“……”
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赶走了,身为距离私生饭一步之遥的死皮赖脸变态粉丝,干脆再次驱车跟在她身后。
他很清醒地明白一件事。
他们的感情是小,薛知恩本身是大。
她的状态一定不对。
他没法赌。
赌会不会永远失去她。
他做不到。
第236章 弑父
齐宿是对的。
薛知恩的状态确实不对,绷死的神经在五天前看完U盘内容就彻底断了。
“小姐,先生醒了。”
经过抢救和半个月的全力治疗,薛景鸿醒了。
只不过变成了不能说话的半植物人。
云姿当时是以要跟他同归于尽的架势踩的油门,医生们说还能活下来是个奇迹,薛先生福大命大。
薛知恩也觉得这是个奇迹。
她独自站在他的病床前,诉说思念。
“爸爸,你醒了我很高兴,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还戴着氧气面罩的薛景鸿艰难地睁开眼,看清她。
此时此刻,眼中有无尽的复杂。
薛知恩现在是什么样的呢?
她终于把背着的手放在身前,被勒得紫红的手上,有一根粗壮的——麻绳。
她力道绷紧手里缠绕几圈的麻绳,眼神静默无光,却是在笑的。
“爸爸。”
“时间到了。”
“很快就好了。”
“很快就能结束了。”
“……”
绳索缓缓套到薛景鸿脖子上,动作极慢地收紧。
其实,薛知恩从一开始就在想。
造成这一切的一切到底都是谁的错?
母亲极端的控制欲。
谁的错?谁的错?谁的错?谁的错?谁的错?
后妈的算计。
谁的错?谁的错?谁的错?谁的错?谁的错?
继妹的嫉妒。
谁的错?谁的错?谁的错?谁的错?谁的错?
她的悲惨。
母亲的死。
谁的错?
‘呃……呃……’
真是医学奇迹,濒死的半植物人也能发出音节。
薛知恩看见始终冷漠的父亲脸在涨红,眼在哭,那泪很神奇,让她感觉自己的喉咙也濡湿了。
“爸爸,你说是谁的错?”
“我现在在亲手杀亲生父亲,你告诉我,到底是谁的错造成的?”
她一步步用力。
她急需一个答案。
“爸爸,你为什么要杀妈妈?”
被扼紧气管,只跟死亡一步之遥的薛景鸿没法回答她这个问题,外面倒是热闹了起来。
“让我过去!”
“齐先生你不能进去,前面是私人病房。”
那个惹人厌烦的男人在外面喊:“薛知恩!薛知恩!!”
“你没有错,你不要做傻事啊!我妈说了,她还想给你包饺子吃,我们不在一起也没有关系的!我不在乎的!”
“只要你好,只要你好好的……”
“齐先生,请保持安静。”
“薛知恩!你的路还很长很长!!”
他快要急哭了,边费力甩开那群阻拦他的属下,接近崩溃的声音打颤。
“你别不要我……”
“……”
薛知恩这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泪水滴到攥紧绳索的手背,沿着狰狞的经络、伤痕向下划。
像有温度的刀,温暖的手。
从觉得自己害死母亲的自我厌弃,到意识到细节问题的痛苦麻痹,再至被迫清醒的疯狂。
弑父多难啊。
尤其是捏住持刀而剧颤的手。
杀死曾经也疼爱过她的父亲。
人生最痛苦的不是从未拥有。
而是拥有又失去。
幸福吝啬地转瞬即逝。
只留给她,满地狼籍。
可老天又逗弄她。
太阳大啦啦洒在她头顶,拥抱她,呼唤她,拯救她。
“薛知恩!求求你!”
“求求你!!”
‘咚——’
薛知恩脱力似的,头磕在薛景鸿的床头,身上没了力气,手上更没了。
薛景鸿重新获氧,大口呼吸。
“爸爸,”她说,“你命真好。”
“我命也好。”
“咱们都有人救。”
齐宿功德不可限量。
他一次性救了两条命。
“我准备了两根绳子,原本我们一人一根,去见我妈妈。”
薛知恩笑了。
像是彻彻底底认命了般说:
“我欠他的,怕是下辈子也还不完了。”
“呃呃……”
薛景鸿想跟她说什么,可无法发声,脖颈上的勒痕骇人。
薛知恩用一种悲悯的、悲凉的目光看着悲剧的罪魁祸首,轻轻张开被自己咬出血的唇瓣。
“爸爸,该死的人,还是没有死。”
“……”
薛景鸿一直知道,这个该死的人。
是——他。
“为了防止我那天再来杀你,我会把您送进郊区的疗养院,您的后半生就在那度过吧。”
定了结局。
薛景鸿绝望地闭上眼。
对于叱咤一辈子的高傲自满的人来说,或许,这样没有任何尊严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