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什么意思,就直说吧。”昨天白天工作一天,父亲白芷又折腾一宿,一会儿这不舒服,一会儿那不舒服,她和半夏都得在旁边陪着。半夏还要时不时看顾母亲那头,白紫苏身体不舒服,整个人的情绪也非常不好,她一时没有控制住。
“诶,妈,紫苏该上班了,这事等晚上回家再说。”李智放下碗筷,拉着紫苏就往屋里走,李贵安也帮着打圆场。
回屋后李智哄了一会儿白紫苏,提着她的包就给她送出了门。
白紫苏一出门,王玉霞就和李智说:“我刚才没开玩笑,我不能接受生不出孩子的媳妇。”
“妈,你看你说得什么话,紫苏不是生不出,只是我们现在精力都在事业上,还没把生孩子这事提上日程。而且,我丈母娘现在那个状况,我也认为还是得再稳定一段时间再说。”李智解释。
“你俩眼瞅着要奔四张了,还没提上日程,怎么打算来个高龄产子啊?都是大本学历,一点医学常识都没有,过了三十生孩子都高危了,对孩子对大人都不好。你丈母娘有半夏,还有景天媳妇,保姆,怎么还缺着紫苏了?”
“你不了解紫苏她爸。”李智叹了一口气,止住话口,跟父母说白芷喜欢作妖只会加剧事态严重性,“总之妈,我会再跟紫苏谈谈,你要是没什么事,跟我爸先回家吧。”
“孩子的事,你少管,我看也是,赶紧回家,家里没人容易遭贼。”李贵安说。
“既然如此,你先回去吧,事关老李家香火,我不能坐视不理。”王玉霞说。
今天青山派出所白紫苏值夜班,这已经是她连续第五天值班了,当然是她主动申请的。
派出所值班室有休息用的床铺,荞麦皮的枕头和红底黄花的薄棉被也整整齐齐的摆在那里,值班的民警都用这一套寝具,不分男女。时间久了,枕巾和被子边缘有些发黑,还会飘散出人体皮肤分泌出的油脂的味道。
民警们很少注意到这些,因为他们值班的大部分时间都会被老百姓们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所占据。每当他们处理完报警电话里的事情,不是天已大亮,就是累到只想找个能平躺的地方,至于躺下的地方味道好坏并不是他们所关心和在意的。
连续几天的夜晚,派出所都没有接到过报警电话了,对于一心想要用工作填满空闲时间的白紫苏来说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已经十一点了,她还没有休息,自己坐在办公桌前发呆。电脑的右手边放着她和李智的合影,如果她没记错应该是他们在三亚度蜜月的时候照的,后来再也没有过这种时光了。
照片中李智单手搭在白紫苏的肩膀上,四目相对,满是浓情蜜意,虽然不是热恋期,但那个时刻似乎让他们又回到了过去最喜欢、欣赏对方的时期。他依然在意她的一举一动、每个情绪,很多话不需要说明,一个眼神就已经足够。
后来就变了。
前段时间,公婆说要走的,买一顿早餐的功夫就让他们改变了想法。王玉霞的目标是在他们家安营扎寨,督促李智和白紫苏生孩子,直到怀上她再回去。李贵安不愿意参加她的“特殊行动”,提前回了自己的家。
自从王玉霞确立了这个目标后,她先是让李智夫妻去医院做了一个全面的体检,根据体检结果,自己就研究起了各种进补食谱,还给他们制定了锻炼计划。最不可思议的就是,王玉霞摸准了紫苏的生理期,这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硬是学会了时髦的玩意儿——计算排卵期。一到日子,就挤眉弄眼地提醒他们。不知道李智怎么想得,反正白紫苏已经被她弄得筋疲力尽了,只能靠值班来逃避。
王玉霞看似关心的一系列付出行为总是让白紫苏想起父亲白芷对她的“好”。
白紫苏从小到大都是家里最听话的,所有人都认为她根本没有自己的想法。在白紫苏的世界里,白芷就是一个拿着巨大园艺剪的园丁,只要她有旁逸斜出的枝桠,都会被那把剪子干脆利落地剪掉。渐渐地,连白紫苏自己也不清楚她是不是还有自己了。
从大二开始,白紫苏为了不回家就会在暑假的时候出去做兼职,她给父母的理由是想多参加社会实践活动。哪知道,自己暑假打工的第一个月工资就被父亲白芷“下令”给半夏买了一个手机,说是奖励她考上重点高中。后来一发不可收拾,她正式工作后,就开始供半夏读大学,回想起来,根本没人强迫她做过这件事。
这样想来,当时结婚对她是一种解脱,最起码在形式上她宣告独立了。王玉霞和白芷看似不同的行为却在她这里产生了同样的效果。白紫苏向李智抱怨过一次,李智的意思是,王玉霞没有做错什么,而且每天伺候他们吃喝,他也不好再指责她。
紫苏觉得自己病了。三十几年来,她没有做过一次出格的事,现在为了能心安理得的在自己的房间休息,她要装病。一周总会有两天,她总要表现得萎靡不振,才能下了班进门就进卧室躺下。一开始丈夫李智和王玉霞还会问一两句要不要去医院,要不要给她留饭,时间久了,当她对自己的病信以为真的时候,其他人却不再当一回事了。她甚至在李智的眼中看到了嫌弃。
有一次,她因为胃疼躺在床上休息,李智从进门的那一刻都没有去卧室看她一眼,李智说不想打扰她休息。她终于没忍住,和他大吵了起来,是他们结婚后第一次吵得那么激烈。
最终也没吵明白,只是李智说:“如果你需要我关心请告诉我,而不是用装病来表达。”她明白了,其实他看懂了她行为背后的真实目的,只是再也不愿意配合她演这一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