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的独白自己在脑子里演练许久,都像是男女朋友的埋怨,说出来更尴尬。甲方为什么需要事事向乙方交代呢?甲方不过是需要收集信息然后作出自己的决定罢了。
林锚倒是不怎么和她沟通,但目前还没有耽误事。
她只能认定林锚就是一个不懂礼貌的人。若如此,是不是情商低?情商低怎么做生意的?
话说林锚是做生意的这事也是她自己想得,所以才称呼他为林总。她对林锚什么都不了解,因为律师和当事人之间的了解还是有界限的。
她想到头痛,歪头看向不断奔跑向后的街景,车很快上了高速。
半夏什么都不想问,也不想说,她没有看林锚一眼。近四个小时的车程,她强迫自己入睡,以免陷入尴尬的气氛。
“吃早餐了吗?”林锚问。
吃没吃,都上高速了才问。半夏再一次腹诽。
“我不饿。”半夏看都没看林锚。
“这个点吃饭有点早,一会儿到服务区吃早餐正合适。”
“我不饿。”半夏对林锚自以为是的安排反感起来,重复了刚才的回答,语气中更多了一分坚定。
她闭着眼,强迫自己一定要控制控制再控制,他可是发钱的“父母”,不是听她白半夏教育或者接收她情绪的人。
路程过半,车停,半夏迷蒙中清醒,她真的睡着了。
“我去买早餐,你吃什么?”
“我不饿,你去吃吧。”半夏闭眼继续睡,这次是装睡。
没一会儿功夫,林锚买了汉堡咖啡和薯条,焦香的味道瞬间飘入半夏的味觉频道。
她咽了口唾沫。
“吃吧。”林锚把一个炸鸡汉堡剥好纸递给她。
半夏转过脸,看他,这才把他的脸看仔细。
林锚的嘴角红肿,眉梢眼角粘了创可贴。
半夏第一次对“林总”这个称呼有了怀疑,正经做生意的能打架吗?
“给你啊,睡傻了?”林锚笑了一下,又“诶哟”一声,笑扯痛了他嘴角的伤口。
半夏赶紧接过来汉堡。
“你也没说想吃什么,我就自己做主买了点,喝咖啡吗?”他问。
“嗯。”
“喝咖啡能提神。”林锚把咖啡盖上的开口打开,放到车的卡座上。
“谢谢。”这下半夏心里又多了一个疑问,他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是你爱睡还是我有催眠作用,怎么我跟你单独在一起,你就睡呢?”车停在服务区,两人是要吃完再走,“想跟你聊天都没机会。”
又来了,半夏暗想,每次见面都是。
“今天起早了,昨晚也没睡好,不好意思啊林总,一会儿咱俩吃完,我开车吧,您也歇会。”
林锚瞪了他一眼,“你叫我林锚就行,我不是个‘总’。”
“那你是什么?”半夏藏了许久的好奇脱口而出。
“是男人。”
半夏浑身打了个冷战,不再理会他。若不是眼前的帅脸,半夏真想给他一巴掌,给他去去油。
“你平时工作很忙吧?”半夏咬了后槽牙,她到底没敢直接问。
“还行。”
那你不回信息?半夏心里发问。
林锚端起咖啡的手的手背也破了皮,血已经结痂。
“那个,”半夏看他的伤口入神,“赔偿款准备了?”
“嗯,我带了银行卡,本来我想等敲定了具体数额再打钱,但你说得有道理,我先准备了二十,等对方提要求再商量。”
原来自己发的信息他确实都看了,符合他一贯的风格。
车上早餐结束,半夏要开车,被林锚拒绝了,两人再次上路。
喝了咖啡,半夏清醒了好多,阳光明媚,情绪也跟着饱满起来。
“我二十岁认识家男,”林锚说,“大一那年,我父母去世了,所以只能自己挣学费。我在咖啡店打过工、商店、超市、饭店、酒吧都做过,在饭店打工时,认识了家男。”
林锚手握方向盘,目视前方,缓缓讲着他的过去。半夏很诧异,为什么突然间对她说自己的过去。
林锚隐秘的过去听起来没有华美的装饰,倒像是不可触碰的疮疤。她怀疑自己是否能把握好力道,接住他的每句话,又不伤害他,揭开疮疤是流脓还是流血都不是好事。
半夏静静听着。
“家男有一个妈妈和一个妹妹,他妈妈身体不好,所以家男初中毕业后就辗转四处打工供养家庭,供妹妹上学,给他妈治病。他比我小一点,人却非常成熟。我最难熬的那段日子都是他陪着我走过来的。”
“我会尽力的。”半夏听完,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她只能先摆正律师职业的立场。
林锚无奈地笑笑,“这些事我从来没跟别人说过。”
“呃......”半夏再次陷入失语状态。
“家男是为了我杀得人。”
“什么?”半夏震惊地转过脸看着他,“什么意思?”
“死者时一想杀我,蓄谋已久,我们和他交锋过几次,家男为了保护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把他杀了。”
“你说的家男从来没有跟我说过。”
“我们干的事经不住查。”
“那你花再多的钱也没用!”半夏积累了这么多日子的暴脾气终于发泄出来,作为律师,她不是一个社会小白,林锚简单的一句‘我们干的事经不住查’她已经有了基本判断,“你们做得事经不住查,可是柴家男的命只有一次!人都死了,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看来,我没给他找错律师。”
半夏对他话里的恭维没有半点兴趣,她想到柴家男,隔着铁丝网死寂般的眼神——他一心求死,谈到林锚时却是他眼里唯一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