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明明也很想玩”,他嘟嘟嘴,“我都看出来了。”
“咳”,蒲听松轻咳一声,“胆子大了,敢揭为师短?”
“就敢。”
“这么气为师,当心为师罚你。”
江弃言偷偷瞄了眼先生的神色,里面只有笑意。
“呜哇啊……”毫无诚意哭了一半,实在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先生只知道吓唬人。”
“小弃言那么聪明,为师可不敢吓唬你。”
一路说说笑笑,不知不觉走到人多的地方,江弃言忽然就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我…我要自己走……”
他又不是奶娃娃,别人看见他总被抱着,肯定要笑话他娇气的。
蒲听松一贯顺着他,把他放下来后,就去旁边摊上买了个虎皮帽,给他戴在头上。
“这般应当是不会冷了。”
走走逛逛,手里被塞了一样又一样吃食玩物,渐渐地,他就有点抱不动了。
他喘着气,吃力地接过切糕,站住脚,“先生!”
“怎么?”蒲听松故意道,“还想吃些什么?”
他有点生闷气,“不要再买了……”
蒲听松便叹息,“弃言又不说喜欢什么,也不说想要什么,为师只好见到什么买什么了。”
“累着弃言了吧,是为师思虑不周了……”
江弃言气势汹汹鼓起来的腮帮子忽然就泄了气。
他把东西都推到先生手上,只拿着一块蒸糕,轻轻咬了一口。
脸上有些痒,似有什么晶莹剔透的东西滑落。
“先生买的,我…都喜欢。”
他不找先生要,是觉得不应该。
他要懂事一点。
可是先生不需要他懂事,先生都快把他宠上天了……
“怎么还感动哭了呢?”
先生抱着一堆杂物,露出有些无奈的神情,“为师可腾不出手,你自己捏块衣角擦擦?”
他便抓起先生腿侧的衣摆,把脸闷在里面,任泪水肆虐。
反着闷着别人就不知道他在哭了。
他就可以哭大胆一点。
蒲听松低头看了他一会,把东西转交给跟着的小厮,然后拍了拍他的背,“要不要为师抱着哄?”
人太多了。“不要。”
“那回家再哭,回府上为师抱着哄?”
“好。”
江弃言把眼泪收回去,指了指烟花摊,“想玩那个。”
小孩学会主动开口了。蒲听松弯了下眉毛,走过去,每样都买了一些,摊主见他买的多,送了个火折子,他道了谢就牵着江弃言往空旷地方走。
江弃言第一次放烟花,面上不显,内心却是期待的。
绚丽的火花绽放的那刹,耳朵被一双手捂住,巨大的爆鸣声隔了手掌传进耳膜,显得有些不真实。
此起彼伏的烟花在天空中热闹绽放,期间还穿插着缓慢升腾的孔明灯。
“现下还早,等十五上元的时候,孔明灯会更多些。”
他知道的。其实。
往年,他在宫中,缩在角落,因为爆竹声而瑟瑟发抖。
他知道的。其实。
他隔着一扇纸窗,透过一层薄纸看那些暖光。
暖光实在晕得太开,光点太朦胧,于是他曾鬼使神差伸手,戳破了窗户纸。
于这小小的纸洞中,他曾窥见旁人的热闹与幸福。
羡慕填满了一整颗幼小的心脏。
可那不重要了。其实。
先生牵着他,他正大光明站在满天繁星与祈愿灯之下,凝视自己的幸福。
不,是幸运。
在他不幸的一生中,先生是他唯一的幸运。
“回去吧……”他打了个哈欠,“困了。”
“刚吃饱了零食就犯困?”
“嗯。”
“那就回去吧。”
江弃言迫不及待想回去睡一觉,明天早上醒来,方哥哥就会成为他的第二个幸运。
他相信自己的朋友,一定不会辜负他的期望。
第23章 压岁之乱
堂外风声穿过园林,枝头枯叶猎猎作响。
室内火炉缓慢燃烧,不尽干燥的柴火发出燃烧不完全的噼啪声。
睡到半夜,江弃言只感到手脚冰凉,小手不受控地向着热源靠近。
漆黑一片的夜里,一双眸子忽然睁开。
有轻微的叹息声在屋内回荡。
睡得好好的,忽然被冰凉的小手袭腰,一下就给他冰醒了。
怪惊悚的。
蒲听松尝试动了一下,身旁传来不满的哼唧声,下一瞬,一条小腿就压在了他的小腹上。
蒲听松闷哼一声,被压得呼吸声都粗重了几分。
“真是……”
他把人搂紧,“拿你没办法。”
一夜无梦,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江弃言就醒了。
!
他……他怎么捏着先生的腰啊……
江弃言受了很大的惊吓,瞬间缩回了小手,他挪了挪脑袋,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还枕着先生的小臂!
难怪昨晚睡那么香……但…先生看起来不太妙的样子。
“腿”,总算是醒了么,“打算压到什么时候?”
“对…对不起!”
江弃言连忙从先生身上挪下来,往旁边移了移。
蒲听松活动了一下被压了半夜的右臂,果不其然又麻又僵。
“小弃言多大了,睡个觉还要赖为师身上啊?”
江弃言脸微微泛红,他很想捂住先生的嘴让先生别说了。
他不小了,他已经五岁了。
听人家说,先生五岁的时候,都能踩在小凳子上下厨做糕点了。
糕点是做给蒲老爷子的,可老爷子那晚又住在了宫里。
后来那糕点是进了先生的肚子还是分给了下人,他都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