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就被引到广明宫后院的观戏台了。
广明宫原本是没戏台的,宫里听戏一般在摘月堂。摘月堂离广明宫有半个时辰的路程。苏景同来了以后,顾朔嫌路远,时常传歌舞班子和戏班子来广明宫,索性在后院改造了一个观戏台。
苏景同坐在观戏台上,面前摆满瓜果点心,见他来了,热情地招呼:“来了。”
左正卿:?
左正卿沉默地坐在苏景同旁,观看这场据说是新编的戏。顾朔让他看戏是什么意思?
这戏里有东西要暗示他?
左正卿看到将军之子和丞相之子在一起,戏中的老太君苦口婆心劝两人分手,左正卿心想,顾朔难道是想敲打他不要喜欢江天?
戏文又演到将军拥兵自重。左正卿踌躇,皇帝难道希望他交出巡防营的兵权?
戏文唱到丞相被儿子断袖气病,左正卿终于确定这就是场普通戏。
“所以,”左正卿问:“十万火急把我喊回来,就为了跟你看戏?”
苏景同往嘴里扔了颗栗子,“估计有人正跟他在临华殿告我状呢。”
“嗯?”
苏景同笑笑,“徐幼宜下毒是虚晃一枪,害我才是真的。”
“哦。”左正卿想起来,徐幼宜他爹是被苏景同查出贪污处斩的。徐幼宜留在京城不走,此前他们只想着徐幼宜为了辅佐西南王幼子顾悯,现在看来,或许徐幼宜更想找苏景同报仇。
临华殿里,詹鹏程把嘴皮子都磨破了,条条举证,试图证明苏景同图谋不轨居心不良,顾朔一直未点头,只挑几个关键地方反驳,詹鹏程急出一身汗,皇帝怎么油盐不进呢,事实都摆在眼前了。
中书令文良平忍无可忍,又在衣摆下方轻轻踢了一脚詹鹏程:呆瓜,别说了!
詹鹏程焦急,这怎么能不说呢,危险人物放在皇帝身边,这还得了!
尚书宴语堂趁詹鹏程没说话的这一个短暂的空隙,当机立断道:“陛下说得有理,是臣等思虑不周,险些误中奸人诡计。”
詹鹏程:???
你在说什么?
文良平道:“宴大人说得对,是臣等思虑不周。臣等回去定仔细拷问奸人,还苏公子清白。”
詹鹏程:??怎么又成苏公子了?
宴语堂和文良平一左一右拖住詹鹏程,齐声道:“微臣告退。”
詹鹏程:等会儿,我还不想退!
宴语堂和文良平没给他继续说话的时间,拖着他往出走。
“等……”
文良平踩了他一脚。
“嗷——”詹鹏程叫出声。
“不是,我……”
宴语堂踩了他一脚。
“嗷——”
“你俩——”
宴语堂和文良平快速将他拖走。
等出了临华殿,詹鹏程终于逮着说话的机会了,“干嘛啊你俩,我还有话没说完呢。”
文良平瞥他:“快别说了,没看陛下不想听吗?”
“良药苦口利于病,”詹鹏程吹胡子:“忠言逆耳利于行!”
“陛下只是还没想明白其中利害,被小人蒙蔽了双眼!”詹鹏程道:“等我细细为他分辨完,他就明白了。”
宴语堂道:“咱们进宫后在临华殿偏殿等了小半个时辰,你知道那半个时辰陛下在干什么吗?”
詹鹏程愣住,他怎么会知道皇帝在干什么。
文良平接话,“你没瞧见康宁侯府的车去了广明宫方向么?”
从临华殿偏殿的窗户望出去,正好是宫中的大路,进宫后往广明宫走的话,会经过临华殿。
康宁侯府的车没什么特色,和普通侯爷的一样,但宫里只有康宁侯不用在宫门口就下车,马车可以进宫。
“去广明宫干什么?”詹鹏程没想明白。
“还能干什么。”文良平说:“你那耳朵是做什么用的,没听到广明宫那边唱戏么?”
“……啊?”
唱戏?
这时候唱什么戏?
宴语堂道:“这些日子,广明宫隔三差五传戏班子、歌舞班子,陛下从来不好这些,你说传给谁听?”
詹鹏程无语,传给苏景同听呗,还能有谁。
文良平语重心长,“你这边急吼吼要当着陛下的面审苏景同,可陛下压根儿就没让苏景同出来的意思,你还看不出来么?”
“陛下觉得咱们都不配审不能审苏景同,能传康宁侯进来陪他看戏,都不肯叫他来。”文良平拍拍詹鹏程的肩膀:“别说咱们拿不到证据证明苏景同下毒,就算他真下毒了,陛下也不想让人知道。你又何必非要和陛下拧着干。”
詹鹏程:……
不是。
这是他太监还是他祖宗?
顾朔摆平了三个大人,他毒还没排干净,身体发虚,出了一身汗,又不耐烦坐轿辇,慢慢往广明宫走。
江天在广明宫外尽职尽责守卫,顾朔摆摆手示意他回去。
戏班子唱完戏已经散了,左正卿在偏殿休息——他昨天没睡好被江天拖起来,今天又陪了苏景同半天,熬不住,原想着去长乐宫休息,但看顾朔意思不想让他出广明宫,只好在偏殿歇了。
顾朔进屋,苏景同正美美午睡,睡得超级香。
顾朔服了,他在临华殿给苏景同收拾烂摊子,苏景同没心没肺一点不担心,还睡得挺美。
顾朔坐在床边,手欠地用手戳苏景同的脸,人怎么能心大成苏景同这样?
万一他信了詹鹏程的话呢?
万一他中了徐幼宜的奸计呢?
詹鹏程说得没错啊,都碰了毒药,怎么苏景同没事,他中毒了。
苏景同就不担心他信了詹鹏程的话么?怎么睡这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