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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他总在翻旧账(34)

作者:素千絮 阅读记录

顾朔在新州的政绩着实突出,他从新州走的时候,百姓哭着送了几里路,争抢着往他马车上塞干粮——粮食是百姓的命根子,但愿意给他路上吃。顾朔红着眼下车给送别的百姓磕了个头,才转身离开。

——探子报回时,周文帝长吁短叹许久,顾朔生错肚皮了,他要托生在皇后肚皮里就好了。

大皇子为钦差,顾朔为辅。有顾朔辅佐大皇子,大皇子应当能圆满完成任务回来。

圣旨下后,摄政王把苏景同也插进赈灾队伍——与其让大皇子一个人独占政绩,不如大家一起,苏景同十四岁了,也是时候攒功绩了,周文帝放心顾朔,苏季徵同样信得过顾朔,有顾朔在,此行自然无忧。

苏景同一到滨州就吐了。

他们带着粮的马车刚进滨州,就被流民拦截哄抢。流民们赤身裸体,瘦得皮包骨头,脸色发黑,泥污遍布,能看到他们薄薄的一层皮裹在肋骨上,每根肋骨都清晰可见,胳膊和腿上没有一点肉,膝盖骨突出。饥饿的驱使下,流民丧失了理智,只知道一拥而上,你抢我抢,从马车上扒下来的生米,不管能不能吃,先囫囵塞口里,每个人都在拼命地疯抢,生怕晚一步抢不到粮食。

苏景同看到不少人在抢粮食的时候,被人推搡摔倒,他们来不及爬起来,就被后面蜂拥而上的流民们踩着过去,连声音都没发出来,就被活活踏死。

苏景同的马车也不曾幸免于难,粮食车前人山人海,挤不进粮食车的人,便来扒马车,马车上说不定有吃的,无数双枯黄的手扒上苏景同的车……

等顾朔带人驱散流民,维护好秩序,苏景同下车,吐了个天昏地暗。

苏景同抬头,看到顾朔的脸,他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你当时大概很讨厌我。”苏景同回忆当年顾朔的眼神,他的眼睛没有任何情绪。

“为什么这样想?”顾朔问。

“我吐了。你可能认为我在厌恶流民,被他们扒上马车,弄脏马车,恶心吐了。”苏景同说,“我听我爹说过你从新州离开时,百姓沿街送别,你爱百姓,百姓也爱你。你大抵是看不惯我这等娇贵的人。”

苏景同把玩着顾朔的手指,“但我不是因为这个。我知道我是来赈灾的,我爹当时要给我带一个百人护卫队,和四十个丫鬟小厮,我全部拒绝了,就带了一个小厮出门。我以为我很亲民。”

苏景同扯扯嘴角,“我下车,看到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他们是抢粮食时摔倒,被后面挤上来的流民活活踩死的。我在想,我身上这套衣服,坐的这辆马车,如果换成粮食,够他们吃几年?或者几十年。”

“所以我吐了。”苏景同淡淡道:“我在恶心我自己。”

“世上还有比我更虚伪的人么?”苏景同笑得讥诮,“皇商采买、各地上供的最好的布料,那些年都是先送到摄政王府让我爹和我挑完,再往皇宫送。全京城的贵人数起来,没人比我更奢靡。而我居然以为带一个小厮,是亲民。”

“我后来常常睡不着,我在想我爹到底在做什么。我爹总是告诉我,皇位有能者居之,每个王朝的最后都是民不聊生,是新时代建立才带来了安定富足。他从不在我面前避讳篡位之心,他觉得他是有能者。可我爹独揽朝政十余年,为什么滨州会是人间炼狱?”

苏景同望着顾朔沉沉的黑眸,“你说,我享受着民脂民膏,是否是一种罪?我借着我爹的身份,才得以挥金如土,却又在心里怪我爹,这是否是另一种罪?”

“你厌恶我是应该的。”苏景同想,你是天上的月亮,我是沉沦在欲望泥潭中的烂泥。

苏景同听到顾朔轻轻叹了一口气,他的呼吸喷涌在自己头顶,继而一只温柔的手抚在他头顶,“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你想听听我当时的感受吗?”顾朔温柔地问。

第19章 行动

“嗯?”

那天……

苏景同吐得天昏地暗,头脑发晕时,一只矜贵修长的手托着月莹棉的帕子,递到他面前,帕子上用银线绣着一个小小的“川”字。

顾川,大皇子。

“吓坏了吧。”大皇子说,“出来赈灾是这样的,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刁民围追抢劫。”

刁民……

苏景同难以置信自己耳朵听到了什么,地上还横七竖八躺着流民瘦的皮包骨头的尸体,目睹了人间惨剧,他竟然在说“刁民”?

苏景同侧头,避开大皇子的帕子。赈灾出发前,他便不大看得上大皇子的行径——这人知道自己是来攒功绩的,又和六皇子顾朔一同出门,生怕穿得素净,旁人分不出他和六皇子谁主谁次,叫尚服局赶制了几套奢华无比的衣裳鞋子,好压六皇子一头。

送粮的队伍是从津门抽调回的赤霄军。赤霄军独立在朝堂外,并未被摄政王苏季徵笼络。

苏景同的意思是大家急行军送粮。

大皇子心里盘算着他的小九九:禁军一共两万人,虽然都是好手,但数量上有所欠缺,一旦和苏季徵撕破脸,不够用,赤霄军负责镇守津门,一共有三万人,眼下抽调了三千人回来送粮,若能笼络赤霄军,自然是极好的。

大皇子便道:“滨州乃粮食大洲,除了滨州粮仓,滨州粮商处也有不少粮食,不必急于一时。赤霄军的将士们连夜从津门赶回,一路舟车劳顿,不如我们缓行军,也好叫赤霄军的将士们略作休息。”

顾朔罕见地插话:“急行军。”

大皇子充耳不闻——老六不愿看到他笼络赤霄军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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