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周文帝的儿子,顾朔处境同样尴尬。他同样不知道自己的生死。
他们两个如何能在一起呢?
顾朔和苏景同都是心思玲珑的人,在一起且不说如何冲破立场的阻隔,便是相拥在一起,都得互相怀疑对方是否是探子,来委曲求全探听动向。
苏季徵如果赢了,苏景同能否保下顾朔的命,周文帝若是赢了,顾朔又能否保下苏景同的命?
就算真的保下对方的命,他们要怎么面对自己的父亲杀了对方全族的事实?
背负着血海深仇在一起吗?
左正卿叹气,“景同,出来。”
苏景同拉下一点被子,露出明亮的大眼睛。
左正卿认真道:“你向来聪明,你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的,对吗?”
苏景同眼睫毛垂下。
左正卿郑重万分:“趁你还没喜欢太深,放弃吧。”
苏景同沉默地拉高被子,挡住眼睛。
左正卿坐在一旁,静静地等着。
过了许久,他听到苏景同沉闷的声音,“你也聪明,你也能预见未来,为什么和我做朋友?”
第32章 回忆-议亲
左正卿苦笑。
苏景同真会问。
他爹致力扳倒摄政王十余年,左家和苏家最终也只能留一个。
他爹因为他和苏景同亲近的事,没少发火,他祠堂都跪了几回,还要动家法,若非身体不好,家里祖母娘亲都拦着,他爹怕是要打死他。饶是如此,他每见一次苏景同,他爹就斥责他几天。情况最严重时,他爹把他关府中数月,不允许他出门。他爹还上过请罪书,大言自己教子无方,左正卿交友不慎。
左正卿在清流中的名声毁誉参半,正是因为交友一事。
他原本可以荫官,户部考察时,他爹在评价中给了极差的评价,直接否了他的荫官入仕的可能。
也只有这两年好些,他想别的法子领了差使,独立住在外头,不必去他爹面前惹眼。
但有时候缘分就这么身不由己。
从他第一次见到苏景同的时候,就已注定此后半生纠缠。
左正卿反问:“你呢,你为什么跟我做朋友?”
苏景同拉下被子,眨眼睛:“我是我爹的独生子,我爹若能赢,我保你们左家绰绰有余。”
左正卿:……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怪我不是周文帝唯一的孩子。
苏景同用眼神回他:你知道就好。
左正卿没在摄政王府待太久,他巡防营的事务繁杂,略坐坐便回去办差。临走时,左正卿看到大皇子还在听雨堂焦虑地等。
左正卿心下喟叹,又不好多管,没和大皇子打照面,从摄政王府西门走了。
苏季徵下朝后有事耽搁了一会儿,左正卿走后他才回家,进门便看到听雨堂里的大皇子,苏季徵问管家:“谁准他进来的?”
这声音传到了听雨堂,大皇子立刻起身,赶过来同摄政王说话,“王爷。”
苏季徵抬手示意他噤声,管家当着大皇子的面道:“是王爷自己进来的,奴才没拦住。”
苏季徵冷脸训斥:“让你留在府里看家,你就是这么看的?什么人都随便往府里放?明日来个刺客,你是不是也说他自己进来你没看住?”
管家一叠声道歉,“是,是,王爷说得对,是奴才考虑不周,看管不严。”
两人一唱一和讽刺他,大皇子从来被人捧着,骤一遇上此事,脸难堪得一阵青一阵白,很快又涨成了猪肝色。
苏季徵没理他,留下一句“还不撵出去”径自穿过院子,往西院去了。
苏景同送走左正卿,没了睡意,又不想起床,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打滚儿 。一抬眼,对上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苏季徵。
苏景同重重“哼”了一声,转了个身,用后脑勺对着苏季徵。
苏季徵笑笑,走到书桌旁,桌上放着苏景同抄的两百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大概是手疼,他左右手轮着抄,右手的字游云惊龙鸾翔凤翥,左手的字只能说乖巧。
苏季徵翻了一遍,从第一句到最后一句,字都正常,没有越抄越烦躁的敷衍,应当是听进去了。
“转过来。”苏季徵走到苏景同床前,“手疼吗?”
“不要你管。”
苏季徵看到床头放着一个竹瓶,竹瓶粗糙但实用,是民间的玩意儿,“谁给的药?”
苏景同下意识隐藏顾朔:“正卿。”
左正卿虽不奢靡,但也讲究文雅,哪里会用如此粗糙廉价的瓶子,且他是世家公子,没和平头百姓接触过,未必见过这款瓶子。
如果要给这瓶子的主人找个出处,怕是顾朔。顾朔在新州应当见过。
苏季徵收回目光,道:“别装睡了,起来,有话跟你商量。”
苏景同没理他。
“今日议论给熙郡王选妃,皇帝想定左正卿的妹妹,你要提前和左正卿通个气么?”苏季徵问。
苏景同下意识问:“郡王殿下怎么说?”
顾朔还不知道这件事,只周文帝私下想的,苏季徵道:“他说一切听皇帝安排。”
苏景同一颗心摔到泥里,闷闷道:“哦。”
“十皇子那边我给你告病假了,这两月不必去伴读了。”苏季徵道:“在家休息吧。”
“……啊?”苏景同睁大眼睛,他是十皇子的伴读,宫里要一直进学到十八岁,因而这些年还得老老实实上课。
苏季徵淡淡道:“爹准备废了廉亲王,你这些日子莫进宫,离皇后远点。”
“哦。”苏景同恹恹。
“既是养病,你老实在家里待着,别出去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