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莫要误会,属下真的哪也没去,只是您睡着后,属下回去孤枕难眠,恰逢昨夜月色正好,便一时兴起,在院内赏月罢了。”
这话可信度委实过低,太子殿下虽然好骗但也不是真傻,他难得对下属以权示威,“总之你以后不许不听孤的话,不许离开孤的视线。”
太子殿下自己也不知这南下一趟对崔羌生出的一些莫名的占有欲从何而来。“三更半夜的庭院赏月?和谁?不会是谢小姐吧?”穆翎忽又发问。
崔羌啜了口茶,轻轻一笑,“您对属下的误会可是太大了些,属下无心风月,且所思所想皆为殿下安全考虑,别的不敢分心。”
穆翎听着像是春风拂过了心头,忍不住弯起了眼睛,“你最好是这样言行如一。”
“殿下放心。”崔羌十分坦然,问起正事,“那皇城司张大人可是同殿下一般所想,已经认定了凶手?”
穆翎敛起笑容,点了点头道,“他说日落之时便亲自去审人,眼下证据确凿,难不成你认为此事还有别的隐情?”
崔羌静静地听着,不经意被窗外引去目光,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又再度落入地面,好似方才什么也发生,风过了便不留痕迹。
他眉眼微挑,“殿下说笑了,属下不敢妄自揣测。”
穆翎脱口而出道,“那便好。”
崔羌微愣,面上却只是加深了嘴角噙着的那抹笑意。
时光只在须臾之间,秋末的傍晚,天上白云缓缓揉成一团,太阳西坠,残阳如血。
金色的光芒洒在湖面,似许多金针银线在随着水波晃动。
崔羌借以为太子殿下亲自去山上寻松子糖为由离开谢府,悄悄来了这南源大牢。
南源私盐之事他大可以不管,但这皇城司总探事他却须得看清。张魏是皇帝指派下来的,目的有二,其一为查真相,其二是观察太子。
可几日下来,张魏却将查案一事全权交由谢韫料理,不是真心想查出真相,更是有意让太子对此事不闻不问。
他这般做,究竟是否另有所谋?
几缕残阳照不进阴暗的角落,腐朽的泥墙泛不起一丝涟漪,大牢里外皆充满了压抑。
崔羌躲在牢狱大门不远处,神色平稳,若有所思的打量着目之所及那人。
张魏带人手持皇城司朱雀令对门口守役道,“陛下有令,特命皇城司下来办案,带我去审林有为。”
两名衙役对视一眼,当即诚惶诚恐的将人请了进去。
崔羌找准时机,离地跃起仗余之高,飞身而上至大牢门口。
在其中一个衙役转身须臾,便一掌敲晕了人。
崔羌轻步跟了上去,与张魏等人隔着十几步的距离。
尘封的墙面散发出的腐朽味扑面而来,张魏等人一直走到最深处那片牢房门口,才在一间铺着草帘的地上见到浑身血迹林有为躺在那儿。
这片牢房门口有两名站岗的衙役,其中一个昏昏欲睡,一只手重重拍打下来吓得他一激灵。
见到这阵仗,那衙役困意顿时消散,慌乱跪地求饶。
张魏并未发难,只是挥手叫两人去远处侯着。
“老刘,平日不见你偷懒,今日这是怎么了?”方才打醒他的那名衙役问道。
那衙役闻见这话面露喜色,“我媳妇儿昨日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子,那孩子见了我就笑,讨喜的很。”
“对了,快到戌时了吧,终于要见到我家乖儿子咯。”
另一个闻言忍俊不禁笑道,“怪不得,那真是恭喜你喜得爱子了。”
“换了岗今晚来我家吃酒。”
“哗啦”一声。
那边沉闷的声音响起,领张魏进来的衙役解开了林有为那间牢门上悬着的铁链锁。
崔羌蹲在墙角,屏气凝神听着传来的声响。
“林有为,你为赎花魁不惜与民斗殴,甚至同梁卫勾结,贪污官盐,贩卖私盐,妄为百姓父母官。你招是不招?”
林有为听着这嗓音不似谢韫,微掀起眼眸看过去,一瞬间,眼底似燃起了希望。
“你…你是何人?”
“皇城司在此,奉陛下之命查案,若是尔等胆敢欺君罔上,那梁卫是何下场,你便同他一样。”
林有为嗓音泄出十分明显的激动,“大人!大人明鉴,下官一心为民,绝不敢蔑视王法,对陛下有所欺瞒,此心日月可鉴!”
许是过于急切,他丝毫未注意到张魏眼里透出的杀意,依旧一股脑的将心中所想道尽。
“是谢韫,是他迫害我。定是他发现我知晓他背后阴私,便将梁卫弃了,让我做他的替死鬼!他的背后,是李国公这座靠山!”
张魏怔了一下,随即看向谢韫的眼神愈加冰冷。
“大人,这封血书,字字皆真,李国公以权谋私,如有妄言,下官不得好死!”
他跪在地上颤抖着双手将血书奉上,等了许久却不见人接。
只听见冷冷的嗓音响起,“我劝你想好再说,有些话说出来,不单你要死,连同九族都会被株连。”
林有为大骇,瞳孔中是张魏走来的身影,随即见他将血书一把夺过,直径丢进了身旁的架着烙铁的火炉里。
血书一点点被燃尽,鲜红的字迹化为一堆灰烬,连带着消失的还有被掩埋的真相。
“原来你便是王氏的耳目,真是可惜了,你今日这番冒死进谏道错了人。今日便让你死个明白吧,从记事起,我活着的唯一目的,向来是为国公大人排除异己。”
听到此处,崔羌只能先悄悄离去,停步在门外拐角处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