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孤什么意思也没有,就是有事找你。”穆翎也不知怎么,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的,似舌头打了结……
崔羌眉目间流转着淡淡的笑意,“那殿下为何不敲门?”
“孤……”
不等人说完他复又扯下件外袍随意披着走上前去,穆翎哑了声音低头没敢瞧他,只听见他在自己耳畔轻轻地笑,带着十足的从容,嗓音却很淡。
“您就这么直直的闯进来盯着属下宽衣解带,我会害羞的。”
穆翎撇过了头,随着崔羌的靠近连忙后退了几步。
他还真没瞧出来这人会害羞……
不过深夜闯入自己影卫的屋子怎么说都是自己理亏,太子殿下索性懒得与之争辩。
崔羌垂首瞧着那微微泛红的耳根,很想覆手上去摸一摸,他一步步将两人距离缩短。
穆翎只觉一股清冽的,带着沐浴过后的香味迎面弥漫开来。就算不看,他也无法忽视那停留在自己身前的高大身影,有种无形之中的压迫感。
仅一瞬,那香味又全然消散——
崔羌直径绕过了他。
紧接着,拿起桌案上方才一盏被风吹灭的烛灯。
穆翎缓了又缓,回过脸望向他,火光在那人撤手的同时倏地亮起,滋滋作响。
“殿下怎么不说话了?不是有事找属下么?”崔羌的嗓音再次传来。
穆翎在心里狠狠谴责自己为什么不敲门就进屋的行为,如果敲门的话,就必不会像此刻这般尴尬了,虽然尴尬的只有他一人……
穆翎尽力保持着语速的平稳,坦然直视那双狭长的桃花眼,“今夜是海夜节,孤想出去逛逛,你快些更衣同孤一起。”
倒是理直气壮……
崔羌轻笑一声,“属下遵命。”
亥正,两人来到长街。
崔羌不远不近地跟着太子殿下,远远望去,千盏明灯闪烁,似繁星照亮这夜空。
只是在这灯火映照之中,他的目光全程只陷入那一道清瘦身影上。
北渊不同皇城,许多新奇玩意都是穆翎所从未见到过的,只见太子殿下在各个摊贩的吆喝声下一一张望过去。
也不知停在了何处摊铺,穆翎忽地回身,寻找崔羌的身影,他扬声道,“崔羌!你快些跟上,这儿有把扇面特别衬你。”
崔羌莞尔一笑,提步上前立在他的身侧替他挡下些暖黄火光。
“呐,你看。”穆翎展颜露出个清清浅浅的笑,抬手将一把白玉扇面递给他。
小贩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忙附和道,“公子您今夜穿的这一袭白袍犹如仙人下凡,配上这把扇面正适合不过,这位小公子可真有眼光。”
“天仙下凡。”崔羌一字一顿复述,继而转头问穆翎,“公子觉得呢?”
穆翎轻哼了声,似不敢苟同,“你今夜废话格外多,到底要还是不要?”
其实他倒只是想看看这小殿下被三言两语弄得吃瘪脸红的模样,但许是今夜早已经上当过一回了,此刻居然不中招……
崔羌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您一片冰心,属下怎敢不要。”
他将一锭银子递给那小贩,淡淡道,“就这个吧。”
不远处忽而响起一阵急促的笑语喧哗,让行人皆驻足观赏。穆翎心底的兴奋之感早已蔓延全身,他直接抬手拉住崔羌的手腕,急急往那处明亮之地奔去。
台上一位年轻力壮的小伙正举着火把,在漆黑的夜空挥舞着,银白的火花四射,如一条即将腾空的巨龙。
看了一会,另一旁又有锣鼓声震响引人注目,穆翎自然而然地复又拉上崔羌,“咱们再去那处看看。”
“大伙儿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今儿个猜对灯谜,不但送面具和海灯,还可以获得鄙人家中亲制的枣酥糕!”
青年朗声吆喝着,周围人群渐渐涌了上来,穆翎站在最前面,那木架上挂满了红绸,他伸出手,指尖随意翻拿了一块细看,只见那红绸背面上写了谜面。
“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过将千尺浪,入竹万竿斜。打一物……”穆翎喃喃念道。
片刻后,他似想到了答案,扬声道,“雨!”
“不对。”青年笑着摇头,“公子不妨再仔细想想。”
“啊?”穆翎有些失望,他侧首抬眸看崔羌,目光里含着求助之意。
崔羌垂眸瞧着他,轻轻吐出一个字,“风。”
穆翎问,“为何?”
崔羌眼底波光微转,悠悠笑道,“能吹落叶,能吹开花,能掀起浪,能退避竹。”
那青年自是也听见了,喜道,“欸!正是风。这位公子好生聪明!那边是面具,请选吧。”
崔羌朝那青年有礼一笑,“多谢。”
穆翎有些不服气,凭什么这人什么都会?太子殿下还想再猜几个,但是将红绸翻了又翻,没一个自己会的……
“我怎么什么都不会。”穆翎十分惆怅,“我真的如此笨么?”
崔羌忍笑,手上依旧是将才买下的那把玉面折扇,他拖着尾音思考了下。
“公子以为呢?考学时一问三不知的人是谁?”
十七岁的少年正是自尊心极强的时候,穆翎不由得想,他在崔羌面前,当真是毫无长处么?
在他眼里,孤不会是个傻子吧?
瞧见太子殿下眉头紧锁的样子,崔羌敛起笑意,仁慈开口宽慰道,“公子不必妄自菲薄,每个人生来都是独一无二,自有聪慧愚笨,您现在这样,就很好。”
穆翎尴尬咳了一声,小声问道,“所以,孤在你眼里是蠢笨之人吗?”
“怎么会呢?”崔羌勾了下唇,语气是一贯的闲散,“属下之所以会这么些民间的小玩意,是因为属下从小长在民间,您和我不一样,你要会的东西自然也不需要和他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