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暄王殿下说笑了,子峰入不入宫伴读,朝堂之上您都别无选择。倒是子峰,鲜少在臣面前提起过您。”
言罢,崔羌转身不欲再多言,只是临走之际还不忘留下一句,“殿下若是当真这般情深如许,倒不防好好珍视善待他。毕竟,美好之物总是如梦幻泡影,若是不珍惜,总会有灭亡之日。”
生的倒是俊美非凡,说话却难听至极。穆熠心中嫉恨滋生,薛子峰心中之人就是他么?
可那又如何?区区一个崔羌,只要皇权在手,薛子峰永远也别想离开他。
亥时,华暄殿内,烛火摇曳,照映出穆熠带着些许醉意的面容。
他倚案而坐,随意将手中酒盏递给立在身侧之人,“你师兄的目的可达成了?”
薛子峰不接,似跟柱子般呆愣愣站那儿,始终保持沉默。
穆熠眼眸一闪暴虐,露出一丝冷笑。
暄王殿下总是这样,只会在他这伴读面前卸下所有伪装,将最恶的一面展露出来。
正如此刻,他凝视着薛子峰,目光如同冬夜里寒星,语气冷漠,“圈禁不能代表什么,崔羌如今已然成了李氏的眼中钉。”
闻言,薛子峰这才有了反应,“可皇城司只须听令于陛下,就算是太子也不能轻易……”
“砰”的一声,酒盏搁置在桌案的声响打断了薛子峰的话。
穆熠忽而直起身子靠近他,嗓音带着阴鸷,“你就如此牵挂那小子?”
薛子峰下意识想后退,穆熠抬手捏住他的手腕,一拽,薛子峰便落入了一个满身浓厚馥郁酒味的怀抱,挣脱不出。
“本王知晓他就是你的师兄,就算你们的目的哪天达成了,你也不准离开我。”
肌肤体温逐渐升高,桎梏在薛子峰腰间的手掌也变得炙热。
薛子峰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与抗拒,但被穆熠眸中那不可动摇的决绝所压制。
“父皇此举倒是一举两得,既打压了李党,又能制衡王党势力。”穆熠眼中讥嘲明显,“崔羌,可不就成了所有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么。”
薛子峰拧着双眉,好似在斟酌此言的真伪。
穆熠忽而轻笑出声,混着酒气的呼吸洒在他侧颈,似情人间的亲昵,只是喉咙里发出的每个字,都仿佛是淬了毒的刀锋,直刺向薛子峰的心扉。
“想要他跳出这火盆吗?只要你乖乖听话,本王就能继续与崔羌联手,助他达成所愿,更不会伤害他。”
薛子峰双唇紧抿,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终究没有滑落。
第34章
夜色如浓墨般泼洒在庭院,一片寂静,只有萧萧风声传入耳中。
崔羌独自行走在暗夜中,他望向远处看不太真切的少年,只觉那单薄身形十分落寞。
是梦吗?崔羌不自觉靠近过去,背对着他的少年忽然缓缓转过身,那双记忆中如同清泉般澄澈的眼眸此刻布满了崔羌看不懂的东西,是愤怒与悲伤交织在一起的复杂情绪,是厌恶……
穆翎立在树下,朦胧月光穿透树梢,斑驳地洒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神却比夜色还要深邃。
一阵风过,卷起了地上的落叶,万物随风飘舞。忽地,一声沉闷的碎裂声震彻夜空,穆翎手中的玉坠碎了一角,他的手紧紧握成拳,似要将所有怨念都揉进这一刻的力量之中。
紧接着,穆翎的面庞在月光下逐渐变得扭曲,他如同被控制的木偶,一次又一次的将手中玉坠猛力砸向树干。
清脆的碎裂声响回荡在幽静庭院,散落一地,也坠落在崔羌的心底。他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他想上前制止,可嗓子竟是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僵在原地。
碎片四溅,月光下的景象愈发令人心寒。
崔羌猛地睁开眼,一切烟消云散,只余夜深人静,宫灯昏黄。
果真是梦……第三回了,他再次陷入了这个梦魇。
崔羌眸光微暗,眼底染上抹自嘲。梦中穆翎的面容愈发清晰,那道目光,充满了滔天恨意,仿佛是冰冷的冬风,刺骨地穿透了他的身体,直入四肢百骸。
他坐起身望着窗外,额上冷汗未消,心中思绪万千。
窗棂上树影浮动,梦中的景象让他心有余悸,那碎玉的清脆声音仍旧回响在他的耳畔。
殿内檀香淡淡,崔羌轻闭上眼,试图逃离这场噩梦的束缚,却发现如何都忘不了,忘不了那双恨意满满的眼眸……
“来人。”
守在殿外的小五闻言推门而入,抱拳一礼,“主子有何吩咐?”
崔羌沉声开口,“张魏之事进行的如何了?”
“属下已按您的吩咐给张魏服下虞美人。”
虞美人是江湖中罕见的一种毒药,一旦服用,不会要人性命,却会使人面部肌肤溃烂,容貌尽毁。
崔羌冷冷一笑,“此药难求,便宜他了。”
小五背后冷汗直冒,主子自回宫以来,性子愈发让人捉摸不透了,从前在东宫好似……
“那面部有伤的人犯可已办妥?”
低沉的嗓音唤回了他的思绪,小五继而道,“主子放心,牢狱中那名与张魏身形相似的人犯也暗中替换过去了,他本就身患重疾时日无多,狱中每日皆有普通罪犯暴毙,并无人察觉异常。还有张魏,已被属下派人带离了宫外。”
崔羌点头,漆黑眼眸如同深潭,眼中不含一丝温度,“暂时先严加看好他,留一口气就行。”
“属下明白。”
距张魏被流放已有三日,东宫风波暂过,朝中难得歇停了几日,崔羌这皇城司总探事在外人看来也当得是清闲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