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婴灵的怨气陡然暴涨,一张肉乎乎的脸上一片狰狞,张开锯齿一样的牙,大哭了起来。
鬼哭声让周围磁场都发生变化,电灯忽闪,明明暗暗,鬼气蔓延,我浑身冰冷,快步向外走去。
警察局里灯火通明的,正气凛然,我慢慢缓了过来。
赤岩等在外面台阶上,仍是我给他买的那一身衣裳,天上夜色漆黑,地上附了一地银白。
下雪了。
我将身上的大衣脱下来,走到他身后,轻轻披在了他的肩上。
他转过身,一点白落在他的眼睫上,晶莹剔透,棱角分明,他微微俯身,将我抱了起来。
我任由雪花落在我的身上,问他:“那人你还记得吗?”
赤岩低低“嗯”了声。
我不解道:“为什么奶奶当初没把那孩子送走?”
赤岩:“送不走。”
我没明白。
赤岩脚步平稳,不急不慢解释道:“缘主不信,便送不走,即便暂时送走了,也还是会回来的。”
原来如此。
不过看他方才的反应,怕是已经信了。
仙家怀里温暖,半点感受不到寒意,我安安稳稳将头靠在他的肩上,仰头欣赏着星星点点漫天落雪。
又是一年冬。
店终于开张了,我在门口挂了个牌子,招临时工。
这个临时工我计划临时到我死去的那天。
门口的机器滚来滚去自己炒着松子,冷空气里漂出老远,招了不少人过来。
这都是赤岩采的,质量很高,我就卖的贵点,即使是贵,这一天也忙得脚不沾地。
晌午刚歇了会儿,又有人推门进来。
我低头回网店顾客消息呢,头也没抬,随口道:“想吃啥自个儿幺。”
来人却径直走了过来,面前的柜台被敲了敲,我抬起头,轻微一愣,道:“呦,这么巧,来点啥?”
那人意味深长地盯了我一眼,片刻后,懒懒散散笑道:“不巧,我来找你的。”
来这人跟我有过一面之缘,之前我去给王小燕出气的时候正遇上他打人,还聊了两句。
我稀奇道:“怎么找着我的?”
虎子整了整他脑袋上戴的棒球帽,拄着胳膊往柜台上一靠,说:“在这县城里我要找人不是容易的很?”
我摸了摸鼻子,有点捉摸不透他的来意,便直接问了:“啥事儿?”
虎子没直接说,往店里头和门口扫了一眼,确定没人了,才舔舔唇,凑了过来。
他没说话,而是直接把帽子摘了。
我正要问,话到了嘴边儿却是一顿。
我尽量忍住笑意,瞅着他那卤蛋的脑袋青黑头发茬儿上胡巴乱啃的发型儿,挺礼貌地说:“挺有艺术感的哈。”
虎子瞪向我,气笑了,摆摆手道:“想笑就别憋着,再给你憋坏了。”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走出柜台给他倒了杯茶,说:“这是得罪了哪个偷尼啊?”
虎子愤懑道:“我要是知道是哪个偷尼就好了,这特么那天见着你以后,回去睡了一宿就成这样了,我寻思全剃了再长长就好了,可长出一茬儿,剃光的地方还是没有头发,我这不就寻思来找你嘛。”
我连忙说:“这可不是我剃的啊。”
虎子乐了:“我也没说是你剃的啊。”
我奇道:“那你满县城找我干啥?”
虎子顿了顿,直勾勾盯向我,那眼神儿里带着灼灼深意,看得我慎的唠的。
我端起茶水喝了口,说:“哥们儿,我可不是单身。”
虎子愣头愣脑道:“你说啥?”
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笑骂了声儿:“老子特么喜欢女的。”
我带着笑意问他:“你就说你啥事儿就是了,我等会儿得出趟远门儿。”
虎子搓了搓手,往我这儿坐了坐,压着声音问:“那天晚上你是不是看见啥不干净的东西了?”
我:“啊……算是吧,不过那玩意儿不是跟着你的。”
虎子摇摇头,指着自己的脑袋,瞪着牛眼,一脸正色地说:“那不一定,你看我这不就是让鬼给剃头了。”
这人也太逗了,我忍不住一阵乐,啥鬼能给剃成这样啊?跟被蝲蝲蛄拱过似的。
虎子见我只笑不说话,急了,追问我:“你跟我说说那玩意儿长啥样儿,我看看是不是我得罪过的,该给人家送点钱就送点,你瞅我这挺大一帅哥,老顶着这么个头型儿算啥事儿?”
我随手抓了把瓜子儿给他,边磕边说:“你有过孩子?那种因为你胎死腹中的,或是出生夭折的。”
我说得委婉,但虎子显然听明白了,瞪着牛眼骂道:“操!我能干那丧良心的事儿吗?”
我点点头,说:“你这头发就是实病,去医院看看就得了,要不我给你开个方子也行,过些日子就好了。”
虎子:“你还会看病?”
我会,可我还真没给人看过,在梦里学了多年的医术,我脑子里记得清清楚楚,白仙仁慈教我医术,可惜大概花时间做了个赔本买卖,毕竟我活不了多久了。
我扔下瓜子,拍拍手,起身说:“你信我我这会儿就给你写个方子。”
虎子犹豫道:“这真是实病?”
我:“是,你要当虚病治也行。”
虎子连忙问:“虚病咋治?”
我:“当实病我就给你写个方子,虚病你就出门去老市场那儿找个看事儿的花点钱看看,看完记着去医院开点药。”
这就是实病,让他去找人看看,也是为他买个心安,这和心态有关系,你要是总是疑心,心情就不好,病就好得慢,反之,病好得就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