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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德里安(28)【CP完结】

作者: 叶江曲 阅读记录

语言还是一如既往地贫瘠,他只是叮嘱他用药,说他去去就回。

取下棉塞,抖抖,手不稳,抖落出七八颗药片。艾德里安一慌,用手拨了拨,将多余的撇分在一旁。

捻起,再送回去。

手颤得更厉害了。终于,药瓶倾倒,黄色的药片稀哗哗撒落,蹦乱在地面上,滚落进床底。

一串稀疏的声响。

艾德里安放弃了,许久,他再次抬起头,怅然地注视前方。

彼处,是一方窄窄的全身镜,镜子里,一个失神的男人,也正在怔怔地回望他。

忽然,男人眯小了眼,伸长脖颈,稍稍偏移过。

就在颈后的偏右侧,瞥见了一抹一节指大小的红斑。摸摸再搓搓,不痛不痒,只是微微发烫。

艾德里安起身靠近,双手抓扶在镜框上,单薄的落地镜晃了晃。

于是,他看得更加真切了,一串深不见尾的斑痕,就像是某种生物,匍匐在了他的肩背上。

挣扯开全部扣子,前胸和腹肚完好如初,然后脱下衬衣,再转过身。

镜子之中,男人的背脊,伊始于骶骨蔓长出了一束彗尾状的斑迹。它们爬上脊椎、爬上肩胛也爬上了脖颈……

第40章 离别

步上缓坡,远远便看见栅栏门半开,几只丝雀停栖在上面。

安德烈走近,它们扑起翅膀,乱飞散去。

可能上午出门太匆忙,忘记锁了,推开栅栏,安德烈进入,再转身拴上。

撂荒整个冬季,庭院里满是莽生的杂草,安德烈踩过,迈过前阶,进到屋内。

房屋里静悄悄的,目光习惯性地掠过楼梯下方的储物间,那扇暗门敞开着,墙根处堆叠有一沓又一沓蒙灰的颜料画作。

在这里,他曾充当了施暴者。

后悔吗?或许说不上,但如果时光倒转,他只希望这一切不曾发生。

那天天空不会降雨,他不会走近这栋小屋……

艾德里安不会与他相遇,不会激发出他体内残忍、暴戾的一部分。而他,也就不会在他的身上留情……

坐在桌旁,安德烈稍息片刻,然后上去了二楼。

握住门把,扳开,轻推。

“艾德里安?”

视线在卧室里略略扫过,攥紧门把的手松弛,滑下。

双人床间,只有一张翻掀开的被子,左侧的枕头,留下了一圈凹陷的褶痕。

艾德里安不在了。

恍怔地走近,鞋底一“咯”,有什么东西被踩碎了。

收收鞋头,安德烈看见躺在织毯上零散的黄色药片。

“艾德里安?”

拉开洗手间门,不在。

“艾德里安?……”

次卧室,也不在。

绕回一楼,安德烈查找每一处角落,他走到屋外,看过院前与院后。

没人,依旧没有人,艾德里安完完全全地消失了。

但是,他能去哪里?

病得那么严重,腿上还有伤,他能走到哪里?

还是说……他终于逃走了?昨天带回来的药物起了效果,艾德里安退烧,伤势减轻,他预想好了要离开他?

这样的告别,可以避免尴尬和伤感,艾德里安认为这是最好的?

心里的某物,像是被轻而易举地折断了,走回屋里,安德烈颓坐在沙发上,脑里充斥起各种各样的声音。

不,不对……

忽然,安德烈摇起了头。

艾德里安是不会这么鲁莽的,他的伤也不可能这么快转好。

除非……

想到什么,安德烈起身,几步上到了二楼。

果真,卧房里,在靠窗的桌面上,那柄手枪和军刀依旧安然地躺放在原处,和今早离去时一模一样。

安德烈握紧了拳头,伏在桌旁,他颤抖,愤怒以及恐惧感将他湮没。

脸上、脖颈赤红一片,安德烈落下了泪水。

从卧室到廊道,再到楼梯客厅……一遍一遍地查看。

一切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普通、稀松平常。

天早已经黑了,手灯的电量也耗尽,除去一些稀碎的药粉沫子,安德烈寻找不到更多的迹象。

可他还是忍不住去想象,想象那些人是如何闯进了小屋,如何发现了艾德里安,再如何将病重、奄奄一息的艾德里安掳走。

艾德里安反抗了?还是他感到悲绝,没有一丝一毫的挣扎?因而,连一点点余外的痕迹都没留给他。

深黑的夜,完全没办法阖眼,和昨晚相同的情景,安德烈坐在躺椅上,凝看彼端的睡床。

空荡的床间,软蹋的被褥,歪斜的枕头……他不忍心碰触,也不忍心移动。

仅仅只是看着,周遭惟有稀薄的月光随伴,将卧房里的物景映衬地愈发冥谧安详。

德尼老爹的病情有所好转,这时,里昂正边闲聊边为他擦身。

话讲到一半,里昂突然停住,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彼方,不远处,安德烈穿过人员嘈杂的礼堂,朝他匆匆走来。

四目交接,里昂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直起腰,将毛巾攥抓成一团,搁放在水盆旁。

气势汹汹地近来,安德烈不由分说,径直将他推到了墙壁上。背脊碰撞在铁石的墙面,一阵麻疼。

“安德烈……!”

衣领被高高攥起,里昂不得不踮起脚,他把紧安德烈的手臂,抓挠、挣扎。

可在这个姿势下,根本使不上什么力。

“艾德里安在哪?!”

语气里充满威胁的意味,黑眸中,里昂看见一团难以抑制的怒火。

他愣怔住。

“艾德里安?”

“他在哪?!”

手上的力道加大了。

“我不知道,安德烈!发生了……什么事情?”

“里昂?”

德尼老爹紧张地在后面看着他。

里昂朝他摇头。

但他的脸色确实不妙,脖颈被勒扯住,窒息感令他晕眩。

“你骗了我!”

“安德烈,我快要……呼吸不了了。你快……放手……”

这唐突的举动引来一名护工的注意,他舍下手上的工作,困惑地接近。

待看清楚情况,便猛地一步上前。

“放手,快放开他!”

抓住安德烈的臂膀,却发觉这个人浑身肌肉紧绷,硬地硌手。

他有些吃惊,继而强行掰开。

紧攥的手瞬间松弛开来,安德烈如梦初醒。他怅然地看着里昂,看他佝偻在墙脚,摸着喉咙咳嗽、喘息。

“你是什么人?!”

“本,这只是个误会。”

“你确定?”叫本的男人,用拇指指指安德烈,又说:“我看他是想要杀了你。”

“不,不是的。”里昂摇头,他晃晃身体,站直。

“放心吧,安德烈不是那种人……我非常地了解他。”

抬起眼眸,并不避讳地看向了安德烈。可对上那道目光,安德烈却感到了不安。

“昨天的那些话,是为了安抚我?还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好让盟军顺利将艾德里安带走?”

礼堂附近的小花园里,安德烈保持镇定地与之谈话。

“艾德里安不在了?”

“是的,不见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安德烈发出烦闷的鼻息,他不喜欢这种不干不脆的谈话方式。

“里昂!艾德里安病得很严重,他全身发高烧,呕吐,还有脱水……他……”

“抱歉,我并不知道他在哪里。”

“可是只有你!”

激动地抓上他的手臂,里昂感受到安德烈身上难以自抑的颤抖。

“我没有撒谎,更没有出卖你们,我可以发誓。”说道,里昂眯小眼,礼堂外光线充足,他这才察觉到,问:“安德烈,你一晚上没睡吗?”

“叫我该如何相信你?!只有你,唯独只有你知道艾德里安藏在哪里!”

“此事真的与我无关。没错,我是犹豫过,也相当恨恶纳粹。但是我怕你受牵连,我最怕你像现在这样,失掉理智。答应我,安德烈……千万不要做出格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