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女竟也有心魔。”炽幽淡淡道。他并不知晓玄女看见了什么,只是从她脸上瞥见了愁思。
“活了上万年,也不是事事如意。”玄女若有所思,随后回过神来,“你呢?”
落日困在地平线上,将天际染成黯淡的血色。暮色脱离了白昼,却永远沉不下黑夜,这便是——
孤独。
“什么也没有,”炽幽蹙眉,略带疑惑:“竟然什么都没有看见……”
玄女嘴角轻轻一撇,似笑非笑:“因为你的心魔,就在你身边。”
心魔是玄女没错,可是……
织梦幻境可以看见让人朝思暮想的亡灵。
为何见不到他那心心念十年的女子?
除非……
炽幽看向玄女,狐疑又诧异。
玄女神色从容:“怎么了?”
“我见不到沈寒星的亡灵,为何?”
“说明她不是你牵肠挂肚之人。”
“不对,说明她……”炽幽面色一怔,瞬间又释然:“说明她不是亡灵。”
玄女脸色微变,旋即恢复淡然。
沈寒星不会还活着,他亲眼将她下葬,亲眼见到她化为白骨,这就代表着……
炽幽的瞳色赤红,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沈寒星转世投胎了?她在哪里!告诉我!”
玄女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紧闭双唇不语任何。
炽幽神色不宁,刹那间冷意翩飞:“不说?我便一个一个去找。若找不到,整个天界都为她陪葬。”
*
炽幽在人间不眠不休地寻找了十天十夜,他寻到哪儿,玄女便跟到哪儿,直至把九州所有的女婴找遍,也丝毫没有沈寒星转世的半点踪迹。
炽幽从心烦意乱到心灰意冷,玄女始终淡然自若。
不知名的街头,一神一魔十分有默契地化作两个凡人模样在路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你跟着我干什么?”炽幽有气无力。
玄女递上她的百花酿,似要让他借酒浇愁。
炽幽睨了酒瓶一眼,没有接受。“离了瑶池仙会的酒,谁知道有没有毒。”
玄女笑了笑,歪头道:“你重生前是贪食无厌的饕餮,重生后是坚不可摧的石头,哪个能被毒死?你要真倒地不起,我还得告你讹诈。”
炽幽嗤笑,接过百花酿一饮而尽,烈火烧心。他突然捂住胸口,面色紧张,“果然……有毒……”随即瘫倒在地。
玄女斜睨了一眼,无动于衷。
“不告诉我沈寒星在哪,我就不起来。”炽幽趟在地上摆烂。
玄女无奈,微露讥嘲:“魔尊炽幽,您还记得您已经有一万来岁了吗?”
“不记得,我想见寒星,我想见寒星……”炽幽无病呻吟,来回翻滚。
这个家伙,难道喝醉了?玄女暗自疑惑。
“喏,你看那。”玄女投去目光。
以为是沈寒星在,炽幽立马扭头看去。
只见一个小男孩向女人哭闹。
“娘亲,我要吃糖葫芦,我要吃糖葫芦!不给我买我就不起来,我就不走了!娘亲!”
“糖吃多了牙疼,乖,咱们回家。”
“不嘛不嘛不嘛!我就要吃!”
玄女轻声道:“你看你无理取闹的样子像不像那个小男孩?”
只见娘亲左哄右哄都不好,不耐烦了,甩了男孩一耳光:“我给你大嘴巴子你吃不吃!”
小男孩捂着烫脸,十分委屈,硬生生地把眼泪憋回去了。
“这个法子似乎很好使。”玄女伸出手掌,目光移向躺着的炽幽。
炽幽一个鲤鱼打挺立马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别想占我便宜。”
玄女抿了抿嘴角,溢出低笑。
炽幽微微一怔,垂下眼眸:“你别笑,笑起来很像她。”
“像谁?”
“没什么。”
玄女走到扎糖葫芦的草靶子跟前,挑了两根色泽好看的糖葫芦,用两颗狐岐山苍玉结了账。卖糖葫芦老爷爷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火速揣兜里,生怕此等宝贝被人看见。
玄女将其中一根糖葫芦递给炽幽。
炽幽接过糖葫芦,立马将糖葫芦的尖端对准玄女:“快把沈寒星交出来,我饶你不死!”
玄女不理会,咬了一口自己的糖葫芦。
“听到没有,交出沈寒星!”
炽幽将糖葫芦怼到玄女的脸上。
玄女睨了他一眼,侧脸趁势就要反咬一口。炽幽火速收回,生怕糖葫芦被玄女吃掉。
炽幽小声嘟囔:“沈寒星也不给我,还想吃我糖葫芦,贪得无厌……”他咬了一口
糖葫芦。
玄女默不作声,只是擦去了脸上的糖渍。
“没有亡灵,说明已经投胎了,却找不到任何女婴,究竟为何……”炽幽一脸愁绪。
玄女冷不丁问道:“你怎么笃定她再投胎一定是个女孩?”
嗯?炽幽愣住了。
玄女继续道:“说不定是个男人,说不定连个人都不是,”她瞥向低处,“是这路边的一只蚂蚁呢。”
下一瞬,炽幽踩死那只蚂蚁。
“那我便助其再投胎。”
玄女微微一怔,意味深长地瞥了炽幽一眼,继续吃糖葫芦。
“算卦了,算卦!算卦了,算卦!”
二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粗布麻衣,连眉毛都是白的老者正对街吆喝,花甲老人摆了个小摊,桌上摆着竹签和罗盘。
炽幽走到跟前,肆意摆弄算命先生的竹签。
算命先生按住他躁动不安的手,满脸堆笑道:“公子,算一卦吧,不准不要钱!”
炽幽冷哼一声,“不准不要命行不行?”
算命先生的笑容僵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