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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二岛(69)

作者:苏莞雯 阅读记录

注意到五六人慌张的神情和不寻常的动作后,变色龙晃着两腿先走过去,俯下身子时两手还插在口袋里:“搞什么?”

“那个黑影……里面很大的一声,轰……过了一会儿,就从里头长出了这些。”一人语无伦次地表达着,“吴老师应该不会怪我们的吧?我们尽力了……”

“我怎么知道。”变色龙转了个身,目光斜向木板车旁的两名无脑人。他伸出一只手,在空气中轻晃指头的方向,“你开门看看。”指头从左开始,跟着口中吐出的字向右,向左,向右,最后落在左边的大一方向。

大一没有动。变色龙也没有动,手指悬在空中,似乎在等大一自觉上前,并且有把握等到他妥协。

此时的木板车距离变色龙不到两米,汤岩在木板车上依然两眼紧闭。

大一到底还是动了,他一瘸一拐走到小屋木门前时,地上蹲着的几人纷纷拎起抹布退后,并议论起来:“这个无脑人不会是大一吧。”

“走路的样子看,真的是大一。”

门没有上锁,只是被黑色的插削暂时从外头固定。大一垂着的两手因紧张而反复握住。变色龙伸脚踢了踢他,他才抬起右手,拨开插削,小心推门。

门没有声响,带着重重的湿气。再推一寸,一股发酸的味道迎面扑来。大一将戴着麻布头套的头扭向右边,周边的几人都惊得后退,只有木板车上的汤岩和另一名无脑人没有动。

变色龙又催了大一,大一只能一鼓作气将门推开。麻布头套框住他的视线,他以为这样就能减少恐惧,但还是惊叫一声向后跑了几步,坐在木板车旁的地上。

汤岩好奇着门内的景象,也被大一身上传出的特殊轻响牵住注意力,忍不住侧耳。从栅栏之内到学校这一路,他在能力范围内努力观察。他进入十二岛的本意是为了甩掉西失城的生活,却没有料到现在自己的生死被这群来历不明的人捏在手里。此刻,他微小的移动被变色龙收入眼底,但变色龙更在意大一究竟看到了什么,他捂住口鼻,绕到距离门稍远一些但正对屋内的位置。

屋子里满是五颜六色的霉菌,它们呈放射状进击,从地面、墙壁到屋顶无一幸免。桌旁的地面隆起了一块山丘形状的深黑色,应该就是星陨了。她是霉菌的中心,像腐烂已久的果子,看得人心里发毛。

变色龙表情抽搐,快步沿着走廊的墙面向前走:“我去跟吴老师说声。”

他消失后,留在门前的几人又轻声讨论起来。

“死了吗?”

“本来就不是人吧?”

星陨还听得到这些议论。十二岛的地震让她像飞鼠一样剧烈不安,她掉落并躺卧地面,思维如交叉的电流般危险混乱,身体状态也跟着一塌糊涂。她一阵子搞不清不知道自己和一只飞鼠相比有什么区别,一阵子又疑惑为什么她是现在这个样子。她可以变化体态,但她在有自我意识之前所采用的默认模样就是女孩儿一样的。女孩是什么?她至今为止只见过一个相似的女孩。若不是张思议出现,她还不知道也有人会这样伸出软绵绵的手臂,发出轻柔的声音。但十二岛的地震不是偶然,她知道这种震动还会出现,而且一次会比一次更严重。她怀疑自己也要死了,像地震中碎裂的岩石一样无法复原。情绪堕入黑暗时,她的黑袍下面长出了霉菌。

此刻霉菌包裹着她的全身,她听见外头人们的聒噪声,知道自己和他们不一样,是被议论的对象。而他们的议论中也没有答案,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

外头几个人费力把门重新关上,屋子里回归了黑暗。

下令关上门的是吴老师,他照例穿得很厚,层层叠叠的衣物和口罩、围巾让他的模样可笑得诡异。他指了指木板车上的汤岩,发出因为刻意压低而有了哭腔的声音:“送进来。”

汤岩被粗暴地拉起,扭送进走廊深处的一间屋子,并被迫跪在地面。屋子里有一张桌子,也有床榻,墙上挂着不少厚衣物。

闲杂人离开并关上门后,屋里只剩下他和吴老师两人。

“你是谁?打算把我怎么办?”汤岩先开的口,对他来说沉默的时间已经够长了。

“不是你该打听的。”吴老师说,“先告诉我,你从哪里来,想干什么。”

“那个变色龙呢?”

“是我在问你。”

“我从入口进来的,被一个人工智能骗进来的。哦,人工智能就是……”

“你和那个人什么关系?”对方打断了汤岩。

“谁?”

“你知道我说谁吧,你们长得一模一样。”

“哦,你说那个臭不要脸的流浪汉啊。可能是凑巧吧,传说中的整容脸。现在的人撞脸的多了去了。哦,整容的意思就是……”

“凑巧?那你为什么叫他臭不要脸的流浪汉?别跟我说谎。”

此时门外跑过了两人,传来惊叫:“啊!又多了。别踩!会带到其它地方的!”

被捆住手脚的汤岩把头稍微抬高,只有这样才能直视吴老师的目光:“我觉得我们该合作。其实你现在也不知道我对你有什么用,要不就让我帮个忙。搞不好我明天就水土不服死了,不早点用就浪费了。”

汤岩的用语让吴老师不舒服,但他还是稳住嗓音,简短发言:“你能帮什么?”

“那个发霉的东西,我帮你清理干净。当然用的不是擦地板的笨方法。”汤岩胸有成竹。

“你有什么方法?”

“目前没有。但是我知道一些你们不知道的事,或许能派上用场。”汤岩故意顿了顿,放慢语调,“我听说有十二个无脑人被抓回来以后变得很反常,经常发出一些很长的呜呜声。你们肯定都以为那只是被吓的吧。其实我知道,他们是在很含糊地说话,虽然含糊到几乎不能分辨。但是我可以通过声调听出来他们在说什么,一旦听懂就会非常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