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岩伸出的手中有两张红色的钞票。
男子利索地伸向钞票,汤岩却抽回了手,说:“我差点忘了,要麻烦你在收据上签个名,这样我们回去好报销。”
男子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在汤岩递来的纸条上草草签了名。
“在那种地方租房迟早要出事。以前我有个兄弟在那里看到过怪事,一个月后人就没了。你信不信……”
“我也听过这种话,不过太玄乎了,很难相信啊。”汤岩刻意用夸张的语气说。
“我骗你干嘛!”
“那你带我去看看呗。”
“我不去。”男子将钱塞进牛仔裤的口袋里,蜷缩起双腿,“要去你找我堂姐去,就是刚才出去那个女的。”
汤岩看了眼医院大门,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只是没想到,不是堂兄妹,而是堂姐弟。
在距离医院不远处的一条人行道旁,红灯正在闪烁。
汤岩看到正在等绿灯的女孩后,在她十米之外喊了一句:“张思议!”
女孩回头。
汤岩展露笑脸,向她一边挥着手,一边小跑上前。在距离她三四米时,他又开口了:“张思议,你搞什么。那天我等了你多久!”
比起刚才,他又像换了一个人,演技十足。
张思议微微倾斜脑袋,说不出话。
距她一米远时,汤岩停了下来,以免刺激到她的不安全感。
“最近怎么样?”汤岩问。
“还……好。”张思议礼貌地回答,并稍微后退,尽量不露痕迹地观察汤岩:看起来与自己年龄相当,或许大两三岁。穿着随心所欲,举止却有分寸。醒目的是,他有城市符号般的肤色——白净,却缺乏血色。
但她不认识他。
“说起来你认得我?应该不会吧。”汤岩变换着苦思、惊讶、苦思、惊讶的表情,“上次袋熊说带上你这个学妹一起来练舞的,结果你们两个都没来啊!”
“你是袋熊的朋友吗?”张思议看起来稍感惊讶,但也放松了点。她脑中闪现出一个女孩的形象:厚实圆润的肩膀,展露笑容的圆脸和晦暗的皮肤。
那是一个十分开朗的学姐,熟悉的人叫她袋熊。张思议见过在舞池中旋转的她,虽然有些笨拙,却自信而自在。
“啊?袋熊都没跟你说的吗!真……不给面子!”汤岩微张着嘴,似乎有失望、不甘、郁闷和委屈。
人行道边上,绿灯开始闪烁。
“算了。”汤岩咽下怨言,“我也是西失大学的,不过已经毕业了。”
“哦……是学长啊……”
张思议留意着最佳的告别节点,但汤岩却先于她走向人行道。
张思议也得穿越马路,于是沉默着跟上了。
汤岩叹着气,继续说:“我一点都不想去跳舞,就是袋熊老喜欢强人所难,硬拉着我去。你也觉得她很烦吧?”
张思议第一次在这个陌生人面前露出笑脸,轻轻点头。抱怨袋熊的话题让两人间的气氛变得温和。“袋熊她有跟学长提过我吗?”她问。
“有啊,她最近还挺关心你的。”
“学长是袋熊的……”张思议小心谨慎地询问。
袋熊曾对她说过一句非同寻常的话——“我有两个男朋友”。她当时的神情太过于自在,以至于听到这话的张思议不敢流露出疑惑。
现在张思议不免猜测:眼前的人会不会是其中一个?
没有得到汤岩的回答,张思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汤岩瞥了一眼手机,上面及时传来了新情报:袋熊对外说她有两个男朋友,你要是能装作是其中一个就好办了,哥。
汤岩轻微嗤了一声,神情说不上是不是不悦。
事实上,汤岩既不认识袋熊,也不认识张思议。他和她最早的交集,只能回溯到刚才的医院里。当取药窗口上方的液晶显示屏中更新了三个名字时,女孩起身取药去了,可以推测她的名字就在其中。汤岩还打算继续用些把戏锁定答案,例如从那张收据上写下的名字调查,但自称是她堂弟的男子轻易就说了她的全名。
在跟上张思议之前,汤岩用手机向一个昵称为“泥鳅”的账户发送了那个名字。泥鳅是汤岩的长期资助对象,一名在信息分析与处理上得心应手的女孩。就算汤岩没有得知张思议的名字,她也有百千种方法迅速跨过三选一的关卡。
虽然与汤岩并非血缘关系上的亲人,但泥鳅把汤岩摆在了兄长的位置。没有见过面的二人之间,默契并无缝隙。泥鳅大胆地获取数据,小心地组合信息,在计算机中与张思议的世界接轨,为汤岩和她之间构筑起了信任。
汤岩和张思议一同走过了人行道,到了分岔路口。
“学长,你往哪个方向?”张思议问。
“我去找袋熊啊。”
张思议的眉目显露惊奇。
“你有没有发现……”汤岩制造着气氛,“袋熊最近神秘兮兮的。”
“学姐吗?”张思议默默拉开手提袋的拉链,将手往里伸,大概是在摸手机。
“你可能不知道,袋熊在办签证。”汤岩低声说。
“真的吗?”张思议瞳孔光泽转换。
“而且,上周还搬出学校了,非要让我去帮她收拾东西。”汤岩拿出手机,“哎,我还要查下怎么走。”
张思议低下头,没说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和什么男人同居了。亏我还那么帮她,不跟我说实话……”
“不不,不要误会。”张思议连忙说。考虑到了汤岩可能是袋熊的男友之一,她努力调和着潜在的矛盾,“学姐其实是和我一起合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