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陨黑色的衣袍撑开,盖住张思议的头顶。张思议虽然眼前一片漆黑,但已感受不到狂风与粉尘。
星陨说:“上次造出飞鼠女王的时候,留下了一道悬崖。那个时候我也在,都看到了。”
“是我经过的那个悬崖?”张思议问,“那现在是在造新的飞鼠吗?”
黑暗中,星陨没有说话。
一心惦记山石的纳祈不顾危险,匍匐爬到悬崖裂口前。大大小小的石块不断从崖底涌上来,他稍不注意就会被撞得头破血流。
张思议听到纳祈一遍又一遍高喊“将军”,不禁想起了汤岩:“还有……汤岩!”
她将头伸出衣袍,一边猛咳,一边从眯着的视野中寻找汤岩。飞鼠被吹上了半空又落下,多数都受了伤。当她终于发现目标时,汤岩的身体已随着风开始翻滚。
张思议呼唤星陨,星陨却目不转睛盯着前方,似乎有更期待的事。
汤岩的身体裹挟于黄色的沙尘中,被迅速拖向悬崖。
“纳祈——”张思议又向纳祈呼喊。当手掌从口鼻处移开后,浓厚的烟尘就涌入她的口腔。但是万幸,哮喘没有发作到足以让她昏厥的地步。
纳祈转头看到汤岩的身体,向其伸出手。
黄沙仿佛将汤岩认定为自己的猎物,对多管闲事的人施以报复。汤岩身体已投入悬崖,纳祈抓住了他一只手臂,但额头被石块砸伤。
汤岩已经醒来,但直到手臂被猛地拉住,他才清楚自己的处境,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栗摇晃。他也曾经在北纬大厦二十九层的风口处待过,站在最危险的地方时,世界骤然纯粹。死,或不死,全凭自己。只可惜这两种选择之外,并没有浮现“活”的选项。不死不等于活,因而无论向前还是后退都是必输。他想,不如什么都不想,以一个挣脱的姿态复归平静,就像没有出生过。
在浓烟笼罩中,他看到脚下的方位,山石的身体不完整地显露。
汤岩头也不抬,想要挣开纳祈。纳祈的手已经冰冷,快要支撑不住。汤岩只是稍一用力,就断开了指头与指头的纠缠,整个人快速下坠。
纳祈手中的重量消失了。风沙变小了,一声诡异的嚎叫声响起又消失了。
星陨站起,似乎已看到了来龙去脉,平静地说:“新的来了,但是旧的被杀死了。”
张思议连滚带爬到了纳祈身边,面对看不清的悬崖,无法说话。
纳祈先开了口:“刚才,我有想要抓住他。”
张思议本想说句“嗯”,但她只是在心里如此回应。一块巨石堵着她的胸膛和喉咙。
“飞鼠女王……好像死了。”纳祈又说。
又一句无声的“嗯”,又一块巨石。
风停止了,却出现了另一股似有若无的波动,时而汹涌,时而微弱,在张思议面前扭成一股漩涡。不知道过了多久,眩晕的张思议流出眼泪。
视线模糊的时候,却有两人的身体在前头浮了起来——山石拖着汤岩,汤岩垂着头,山石面色苍白,身上有成片的血迹。
没有被飞鼠打扰的这一刻,两个人头一次紧挨在一起,一人像是另一人的影子,只是不知道他们之间是否有过片刻交谈。
山石带着汤岩徐缓落地。
张思议从模糊到清晰的视线跟随二人,胸膛一阵轻盈,只是还有一块巨石。
“为什么要杀了它?”张思议问起飞鼠女王的死。
“生命都会死,种子会留下。”这是山石的回答,他十分冷静,似乎毫无感情。??
第46章 九月!飞掠地平线10
10“红色的房子”飞鼠聚集起来,只只呲牙咧嘴,灰毛倒竖。“它们是来报复的吗?因为你杀了飞鼠女王?”张思议警惕着飞鼠,问山石。“不是。”“那它们是来攻击你们的吗?它们还是认为你和汤岩之间必须要死掉一个?”张思议又问,并看了一眼趴在地面一动不动的汤岩。“是。”飞鼠成群逼近,张思议往身后看去,雾气已经从崖底升起,一片茫然。而她也知道,就算没有雾气,他们也无法轻易逃往对岸。“我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舒缓舒缓飞鼠。”张思议说,“反正这里不能依赖常识,应该也不算笨方法吧。”“什么方法,快说啊!”稍远处的纳祈催促着,他胸前抱着一堆碎石,正在努力吓退靠近的飞鼠。张思议从地面捡起一只背包,将其背在汤岩身上,并对山石说:“把他升高。升到十米、二十米都行,只要你和他的距离足够远就可以了吧。你不是有改变环境的能力吗?”当她做这些的时候,星陨始终贴着她,似乎怕她忘记了带她“一起出去”的约定。当张思议用目光向山石求助时,星陨也是这样做的,给山石多加了一道压力。山石嘴唇苍白,衣服血红,这样的对照让他看起来像个幽灵。他不慌不忙,身子下蹲,两手掌心向下触及地面。片刻寂静后,轰隆声起。汤岩身体下方的一圈岩石向上突起,平地拔高,不断上升直至成为一根十几米高的石柱。汤岩就在石柱的顶端。张思议的视线跟随石柱向上,被泪水模糊。人类太过渺小,总是因奇观而感动。更何况,这里原属于一个全新的星球。在这里,有引诱与捕获,有野蛮与疏离,有刻骨的惊奇。可以好,也可以坏。没有好,也没有坏。它的名字叫十二岛。而根据布丁的推测,张思议所看到的十二岛,只是它微小而原始的一面。它如何将自我意志传达给外界,如何在一条新的地平线上大肆造物,她全然不知。飞鼠“叽哩叽哩”地喧闹着,纷纷仰头向上,露出茫然无措的蠢样子。它们确实熄灭了进攻的气焰。星陨不声不响地抱住了张思议的大腿,像是在褒奖她的创意。“这悬崖是新出现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