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在洛阳的名声不好,孙坚可是要居首功啊!
若是孙坚和袁术联合,从南阳郡方向攻打洛阳,那确如袁隗所说,洛阳不宜久留了,但问题是,这和提拔你们袁氏子有什么关系?
董卓原以为到了洛阳,拥立了天子,便可高枕无忧,因此放松了警惕,现在突然告诉他,洛阳危机四伏,他脑子根本转不过弯来。
好在他身边还有清醒的人——
“就相国目前的兵力看,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袁隗没想到士邑会突然发话,先是一愣,随即附和道:“是啊,相国大人,让袁氏子弟留在洛阳,稳住洛阳的王公贵族们,如今新皇年幼,内忧外患,这是稳定人心的最好办法啊!”
两人一唱一和,再加上这几天士邑不间断的唠叨,董卓其实已经动摇了,但是一想到袁氏两个小子如此不知好歹,他内心又咽不下这口恶气,偏偏对着袁隗那张风韵犹存,真挚诚恳的俊脸,又不好当场发作,犹豫之间,一士兵在相国府仆役的引路下入内通传——
“河东郡战报!中郎将不敌白波军郭泰,退守安邑县!”
“糟了!”董卓还没反应过来,士邑先抱头惊呼,“如果安邑不能守,那西行迁都的路线就要被截断了!”
白波军和黑山军一样,都源于黄巾之乱时的农民起义,张角败亡后,白波军和黑山军串联,游荡在三辅、河东一带,董卓派牛辅出战,就是为了防止白波军截断他退回西面凉州的道路。
袁隗闻言也是一惊,中郎将牛辅虽然战绩不查,但是作为董卓的女婿,其统领的军队必然是亲兵精锐,如果牛辅顶不住,白波军继续南下,那洛阳就真的危险了!
袁隗现在真感受到了什么叫被架在火上烤,袁绍袁术起兵讨董,若是得势,董卓必然拿洛阳的袁氏族人开刀,若是失势,袁氏的未来难道真要想王允、蔡邕那样,依附董卓为生吗?
袁隗在心中天人交战的时候,董卓终于在接二连三的坏消息冲击下醒了酒——
“迁都,”他的声音难得有些沙哑疲惫,“就按司空说的,着尚书台拟奏折,呈陛下——”
***
扶风格物院的张寿因家学渊源,自小熟读《道德经》,在结束谯县格物院为期一年的情报部集中培训后,就领了打入白波军内部的任务。
凭借情报部的信息优势,外加他本人的三寸不烂之舌,张寿很快得到了白波军首领郭泰的赏识,被封为“上使”,黄巾起义被朝廷军平息后,他负责联络上党、河内郡一带的黑山军。
得知黑山军在张燕的带领下,投靠了讨董联军的泰山郡太守曹班,郭泰痛心疾首。
说好兄弟一起走,你先归附汉军,留我白波军孤悬洛阳以北,我是反是顺啊?
于是郭泰只能向他最信赖的军师“上使”张寿求助。
“既然张将军归附的汉军要讨董,不如将军也打出讨董的名号,我们与关东的汉军两面围困洛阳,让董卓提及关东联军盟主袁绍,就不得不提及将军您啊!”
袁绍大名如今京畿一带谁人不知?听说袁氏是门生故吏遍天下的世家大族,世家出行的排场他这些年是见过不少了,一想到自己能得到如袁氏那般的荣华富贵,郭泰难免不心动,但——
“可我们也不能丢下这十数万弟兄不管啊!”郭泰愁道,以前在乡中,他一人在外做活就能让全家吃饱,如今手下弟兄是多了,但这要吃饭的嘴也多了,他的确想建功立业,可拔营后,无法屯田的步卒们行军的口粮从哪里来呢?
张寿拢了拢身上黄色的袍子,低头不语,他坐在案边,面前是一本崭新印刷的《道德经》,案上放着一支香炉,他身后的仆役走上前,替他点燃香炉,营帐内顿时弥散一股神秘深邃的木质清香。
郭泰见他这架势,便知道上使这是要请神了,立刻屏退左右,自己也退出去,将大帐让给张寿。
郭泰之所以对张寿“上使”的身份深信不疑,正是因为张寿带来的那本《道德经》。
那可是老子托梦赠与张寿的!
郭泰曾有幸翻阅过,他识字不多,但是能看出,书中许多相同的文字,形状几乎一模一样,这绝不可能是人手书写所能做到的,更别提书页纸张的材质,也是他前所未见的细腻光滑!
以往只要上使请神,不出半日,便能得到结果,可这一次,郭泰等了足足五日,才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被士兵从榻上叫起来。
如墨般厚重的夜幕下,豆大的雨点噼啪砸在上使残破的道袍上,男人张开双臂,仰面朝天,他的背后,混沌的夜色被一片巨大的阴影一分为二,他神情如癫如狂,嘴里念念有词——
“天地相合以降甘露!”
“执大象——”
“天下往——”
昏黄的灯光在他身后骤然亮起,将他的影子无限拉长,郭泰和士兵们被这恍如来自深渊鬼魅光影所摄,都不敢再睁眼去看,只听见张寿在雨中狂笑。
“黄天在上,粮至军前,实乃天援,天助将军也!”
北边张寿在白波军营装神棍迎曹班的运粮船,南边的扬州,三个少年自庐江郡舒县出发,沿着大江顺流而下,紧赶慢赶,终于来到了吴郡娄县。
“小郎君,你这腌鱼卖不卖呀~”
码头边,几个守在货担旁的妇女逗弄走在前面姿容俊美的少年,惹得少年羞红了脸,将装着腌鱼的皮囊紧紧护在胸前。
他身后的友人也调侃他:“阿瑜的鱼卖不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