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个方案也是有风险的,如果董卓不去追小皇帝,她们就必须和董卓在黄河对峙,一直等到孙坚和白波军的增援。
结果现实是,白波军来了五万,远比预想的人数要多,姐妹完全可以全歼敌军,但贾诩那边因为信息差,直接来了个大的。
搬小皇帝一个董卓不一定去追,那搬走整个洛阳呢?
都城都给你迁了,你跟不跟?
果然,董卓立刻撇下姐妹的讨董联军,追着小皇帝往西去了。
姐妹的目的勉强达到了,但贾诩自己却陷入了危险。
“士邑迁都的命令,是什么时候下的?”董卓率领军队往西,于郭汜留在洛阳的旧部会和,这些士兵在洛阳城杀了一批贵族,携带了大量的财物,因此拖慢了脚步。
马车外,变成奴隶的贵族们在鞭子的驱赶下,哭声此起彼伏。
马车内虽然坐满了人,却是鸦雀无声。
确实,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迁都是对董卓最好的决定。
但问题是,士尚书这命令下得时间实在是蹊跷,当时董卓还没输呢!他怎么就知道要迁都?
当然董卓是不可能在心里承认自己打输的。
段宁、曹班,一个女人,一个不男不女的人,在董卓心里是连袁绍都不如的,他怎么会承认自己输给这样一支军队呢?
“是在两日前下的命令。”郭汜的手下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董卓看了自己的谋士李儒一眼,什么也没说。
当夜,一封密信急送至洛阳。
皇宫里,一名西凉士兵向文臣们宣告相国的旨意:“诸位就留在洛阳,听从王尚书的调令,各司其职。”
文臣们听完,脸色各异。
董卓在出兵之前,将朝政交给了士邑和王允两位尚书,如今士邑以三公的名义下令迁都,董相国却让王允留在洛阳。
董卓是和王允离心了吗?
还是说董卓其实也不信任士邑?
北面泰山郡守曹班和南边的长沙太守孙坚打到洛阳了,他们打的都是讨董的名号,自己不跟着董卓去长安,焉知非福。
风雨飘摇的时局下,他们这些手无寸铁之力的文人就如同水中浮萍一般啊。
且不论朝臣们如何揣测,对于姐妹而言,她们讨董的目的是很明确的。
曹班曾为自己来这个时代太早而感到遗憾——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那时,她以为自己只是这个时代的旁观者,能以未来的人姿态,居高临下看这个世界。
然而乱世之下,谁能做真正的旁观者呢?
要想不被漩涡卷走,她们只能让自己如参天巨木一般根蟠厚土,狂风才不能折断她们的枝丫,暴雨才无法撼动她们的根本。
她们真的来早了吗?看看如今的天下大势吧!
那些在未来可能对姐妹构成威胁的势力——
袁绍刚刚返回冀州,准备和他的上司韩馥翻脸,曹操还在扬州募兵,孙坚在袁术的账下,企图通过讨董的功绩,谋得更进一步的地盘,他的两个儿子,都还在吴郡,刘备则更加了,现在连地盘也没有。
所以姐妹选择刺董,她们要的是皇帝,有了皇帝和军队,占据长安,那就是齐桓公和晋文公那样的霸业。
大争之世,怎可放弃良机?
她们不仅要刺董,她们还必须全歼董卓部队的有生力量!
借助姐姐在凉、并二州的根基,以及妹妹在扶风格物院打下的基础,三辅一带只差长安一环,便可连成一线!
姐妹会师后,重新分派兵力,为了追击董卓,同时确保贾诩的安全,两人商定分头行动。
姐姐率大军追击董卓,拖住董卓会师李傕、董旻的脚步。
妹妹率轻骑前往长安,迎接圣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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骊山脚下连下了两场雨,春雨贵如油,却是对农户而言的,如今这里的农户要么逃命,要么被迫或主动加入到各方军队中,雨水一漫,田坎便成了泥泞的沼泽,小皇帝乘坐的黄金马车,滚过泥浆,泥水溅起来,脏了丝绸幕帘。
天色渐暗,赶了几天几夜路,即使是护卫马车的宫廷侍卫,也有些困顿迷糊,马车内却传来“咯咯”的笑声,令人不寒而栗。
车外寂静得只能听见道旁的虫鸣,车内的笑声却越来越大,随后突然一咽,腔调转着弯,变成了歌声。
“空盟誓——袁逃——”
“日醉迷——袁逃——”
“魂惊断哟……”
这是最近在洛阳城内流传的民谣,他们的马车出城时,城内有流民小童在吟唱,陛下居然就这么学会了。
歌声断断续续,时而高亢,时而呢喃,两名跟随马车的护卫对视一眼,知道陛下疯病又犯了。
自从弘农王……后,陛下似乎神志就有些……
一开始崇德殿还为此处死了好几名嘴巴不严的宫人,可后来陛下犯病的动静越来越大,董相国被请了巫医来,也不见效果。
当皇帝的侍卫如今也不是什么好差事了,一个不小心就要掉脑袋,尤其是现在,他们还是一个落跑皇帝的侍卫。
对着大殿之上的皇帝,有锦衣华服、高台宝殿的加持,还能让人感受到君权的神圣威严。
但对着身上沾着泥巴,和他们一样饿着肚子,疯疯癫癫,年纪还不满十岁的皇帝,谁能够不祛魅呢?
侍卫们对这份工作不上心,所以当他们遇到了一支陌生的军队,士尚书下令更换护卫,他们自然也没有意见。
小皇帝坐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上,听见了外面的响动,哼哼着,掀开车帘,见外面一张陌生干净的脸,便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