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昏暗的光线下,他发现女郎的右眼,有一道不甚明显的疤痕。
院子外面能听见蝉鸣与鸟叫声,却唯独没有一丝人声。
县尉府的侍卫们呢?
直到这时,张仲景才有些后悔了,对方能在两天之内找来此地,又能凭借寥寥数人,控制住县尉府,那个白发病人,十有八九就是姑臧君本人!
那可是并州牧,姑臧君段宁,凉州三明之一的段颎后人,他怎么敢啊!
是他太过狂妄了。
想到今日恐怕不能善了,他的手悄悄往衣袖里摸去。
曹班见他还不老实,眼睛一眯,揪起他的头发,又是往木案狠狠一砸。
张仲景手一抖,衣袖里的药包掉在地上,他心里咯噔一下,刚想开口求饶,头又被拽着,往案上砸了第三次,额头很快鼓起一个肿包。
“我再问最后一次。”
“她·在·哪·里。”
“女郎饶——”张仲景话还没说完,劲风又起,曹班猛地一把将他拽起,张仲景这回是真的怕了,紧紧闭上了眼睛,大声道:“城西!城西!”
对方终于停了手,张仲景却因为过度惊恐,而喘不过气,但他不敢再耽误,女郎看他的眼神,就和看死物一般,他睁大了眼睛,一边喘气,一边急促道:“城西,酒肆旁的,客舍里。”
曹班立刻松了手,和对面的吕布使了个眼色,两人便离开了正堂。
张仲景手还被反绑着,整个人脱力向前栽倒下去,额头的细汉顺着下巴滴到地上。
“呼——”他长长的松了口气,翻过身来,背后不知何时已经完全浸湿了,劫后余生,就连县尉的呜咽声听起来也格外可爱。
曹班令吕布留在县尉府,自己带着符柯和华佗,策马前往城西。
蓝田县只是一座市集都还未形成的小城,从县尉府到城西,不过一息时间,曹班却感觉自己仿佛走了两辈子那么久。
她叩响城西客舍的门,来应门的是一名小童,门一打开,草药的味道便扑面而来。
曹班紧紧攥着手里的玉佩,推门就闯,小童都没反应过来,三人便进了院子。
蹲在地上玩泥巴的阿织见小童追着三个来势汹汹的陌生人,就要往二壮的屋里去,二话不说将手里的泥巴球砸在了曹班的衣服上,曹班连停都没停,她身后的符柯一把环抱住冲过来的阿织,将女孩夹在自己胳膊下面。
推开屋子的门,阴凉的寒气从屋内流出来。
时隔一个月,曹班终于见到了姐姐。
炎炎夏日,屋外的空气闷热得令人心慌,屋内却很低,曹班越是靠近床榻,越是感到心慌,姐姐一头乌发竟然全白了,她颤抖着手,探了探姐姐的鼻息,随即眼眶一热。
姐姐,姐姐还活着。
泪水止不住地涌出。
姐姐还活着啊……
曹班俯下身,脸轻轻贴上姐姐的手,就像前世姐姐陪在自己身边时那样。
可即使曹班脸颊发烫,温度却丝毫无法传递给姐姐,姐姐的手冰得吓人,曹班回过神来,擦了擦眼泪,让开身子,华佗上前,探了探段宁的脉搏。
“怎么会一夜白头……从前也没听过有这样的病症……”符柯在一旁担忧道。
华佗闭目,凝神片刻后,抬眼看向曹班。
“似乎弱症……”华佗难得有些迟疑,“娘胎里带出来的。”
符柯闻言惊讶道:“怎么可能?姑臧君之前什么样子我们不是都见过,五步射面的身体素质,怎么会天生弱症?”
华佗当然也知道,可脉象不会有错,姑臧君现在确实是气血亏虚到全凭药物吊着一口气的地步,溺水或者外伤都不会是这样的结果,有句话他现在不敢说,以姑臧君现在的状态,恐怕……
符柯见华佗不说话,又看了看姑臧君苍白的面色,心里有了数,可当她看向曹班时,却发现曹班似乎在走神。
曹班只觉得华佗的话有些耳熟,手心里的玉佩几乎将她烫伤,她神情恍惚地走到榻边,跪下身,拉过姐姐的手,包裹住自己的。
玉佩自两人手中流出华彩光芒,那恍如神迹一般的景象,令华佗和符柯此身难忘。
第154章
王庄村,大丫蜷缩着身子,睡在父亲的榻边。
因为饥饿,她的意识时昏时醒, 父亲的呻吟已经很轻很轻,她想要站起来, 但是手臂已经完全没了力气。
屋子外面来回走动人影, 是在三天之前,突然出现的。
她不明白,明明他的父亲已经愤怒地回绝了乡老一家,为何他们还会再次上门提亲, 还是以这样强硬的方式?
第四天清晨, 就在大丫的身体越来越冷的时候, 她似乎出现了幻听。
“阿姊!”
“阿姊——”
一声声熟悉的呼唤,是她的妹妹阿织!
然而听清声音的主人后, 大丫惊喜的情绪很快转变为了惊慌。
阿织不是在蓝田县吗?怎么会突然回来! ?
大丫咬了咬下唇,强迫自己清醒一些,她撑起身体,视线从破旧的木门缝隙看去。
屋外看守的差役见一名身着粗服短打的女郎,悄无声息的从晨雾里走出来,吓了一跳,立刻大声呵斥。
“什么人!?”
当女郎走近,他们才发现,对方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女孩,因此稍稍放松了警惕,然而就在他们围上前,准备询问时,却见女郎轻轻抬手,差役们还来不及看清她手里的东西,劲风从耳畔极速略过,两道连发的弩箭便直接插入他们身后的泥屋上。
守门的差役被弩箭吓到,见射箭的是个女郎,心里不惊反怒,挥起手里的棍棒,就朝着女郎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