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心当成驴肝肺，金禧嫌她事多，和她顶了几句，又想着自己的事都顾不过来，便在堂屋坐着休息。趁着赵丽红蒸清明粿的空当，金兰端着一碗小米粥出来。
金兰第一个疗程已经结束了，人瘦了些，精神头看着还行。她把粥放金禧面前，让她暖暖胃，还说本来打算给她送过去的。说来也神奇，金禧喝了两口，便觉得胃舒服多了。金兰悄声安慰说赵丽红有偶像包袱，是因为身上松垮的肉，还有妊娠纹才不愿意穿背心的，不是故意和她对着干。
金禧神情复杂，有说错话的懊恼，也有不解。如果当时，她不结婚不生子，现在的生活不晓得会是好是坏？但起码没有妊娠纹吧。
赵丽红在厨房大声说：“金禧，给对门送点清明粿去。”
金禧端着盘子走到对门门口，心下忽有种不好的预感，方老师家的门一向是大开的，傍晚电视机传出来咿咿呀呀的唱戏声，金禧在家都能听见，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
一面怀疑着，一面往里走，冷不防看到方老师晕倒在楼梯口。
手里的盘子瞬间掉落，金禧惊呼：“妈——出事了！”
金禧在ICU门口，不多时便看到林祈越大步流星穿过人群。在她面前停下，他一声不吭，抓住了她的手，冰凉至极。
林祈越扒着病房窗户看，老太太身上插着管，双眼紧闭。
“脑梗，命是保住了，但医生说送来的不够及时，ct上发现右侧大脑梗死，醒过来后可能会……”金禧侧头看他，他淋了雨，前额发梢挂着水珠，好像眼睛里都蒙上了一层湿意，她心里不忍，不敢说出来。
林祈越转头等着下文，“可能会什么？”
金禧心里叹了口气，“偏瘫。”
林祈越没说话，好像“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陈华也赶到了，她今天去办离婚了，也不明白自己就出去一小会儿的功夫，家里就出事了，捂着脸低低哭了好久。
三天后方老师出了ICU，意料之中半个身子动不了。这些日子，林祈越把工作带到医院里，没日没夜照顾着。
金禧去送饭，每每想把身上的事告诉他，但一看见他憔悴又疲惫的样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她本想人都在医院了，直接去做个检查，但奈何自己还没拿定主意，又怕被熟人撞见，便一拖再拖。
林祈越不在，加上心里有事，金禧晚上也睡不踏实。有天晚上迷迷糊糊的，一个熟悉而温热的身体贴了上来，她翻过身往里钻。
林祈越抱紧了她，这些天的疲倦瞬间得以消减，但他的头脑却分外清醒，白天发生的事一直在他心头盘桓许久。
他给老太太做复建的时候，老太太张着嘴，含糊地说了几句话，他一开始没听清，后来还是小姨翻译给他听，老太太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想在走之前看到他和金禧定下来。
林祈越当下觉得这话听着别扭，什么时间不多了，医生明明说过只要好好做复建，还是有站起来的可能性的。
林祈越直接道：“你好好配合治疗，曾孙子都能见着。”
林祈越闭上眼就是老太太吃力的叮嘱，他睡不着了，忍不住问道，“你想结婚吗？”
话一出口，他就觉得后悔，这个话多少有点绑架的意思，听着怀里的呼吸声渐渐沉稳，他又松了口气。
伴随着低低的一声叹息，金禧睁开了眼睛，她没料到他突如其来的发问，脑袋里却是有些懵了，便再也睡不着了。
这个夜，似乎有些漫长。
林祈越没睡多久就醒了，金禧顶着黑眼圈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把早饭买回来了。应该是昨晚那句话的余威，林祈越见她眼神有些不自在，金禧也一样，心想他如果又提起结婚该怎么办？
好在两人坐在餐桌前默默吃了很久，他都没再提起。
金禧放下筷子问他，“今天还去医院吗？”
林祈越拿纸巾擦嘴，“下午去跟小姨换班，上午去趟公司，还有些活儿要干。”
金禧说：“别把自己搞太累了。”
林祈越“嗯”了声，又看了眼时钟。
金禧说：“你先走吧，我来收拾。”
林祈越起身回房拿包，把房间里的垃圾袋扎口带出来，转身溜进卫生间，看着未满的纸篓，手忽然顿住了。
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半天走去厨房，问道：“你那个晚了几天了？”
金禧心里一慌，手里的碗掉在水池子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晚了吗？我没什么印象啊？”欲盖弥彰的一句话，把她的慌乱暴露无遗。她关上水龙头，转过身去，林祈越已经走到跟前，正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她。
林祈越扬起眉毛，“你是不是……”
并非胡乱猜测，她的日子向来准时，再加上她的神情古怪，就觉得和他的预想大致吻合，只是这么大的事，她为什么不告诉他呢？是因为最近他家里太忙了，还是有别的原因。
林祈越觉得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便问她：“做检查了吗？”
“没。”
“走，现在就去。”
林祈越要去捞她的手，却被金禧一个侧身躲开，“你去上班吧，我自己去。”
林祈越神情有些不悦，他不想自己落入情绪的怪圈，过了一会儿才道：“对不起，措施我都做了，但你也知道的，并不是百分之百的……”
“我们去做个检查，好不好？”
金禧如鲠在喉。
她心烦，又惴惴不安，是因为她忽然发现，心里的那杆秤已经偏向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