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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的是时间(165)

作者: 澜问 阅读记录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你翻不过来,我大可翻过去寻你!

易乘风将T恤的袖子朝上扯了扯,双掌对搓几下,略一活动便朝着那棵树走去。

晏羽怔忡,“你要干什么?”

易乘风冲他眨眼一笑,两手已经攀在了水桶粗的树干上。

“喂喂喂,别闹了,快下来!”

这都多大的人了,还能青天白日淘出圈儿去,就算园林局没瞧见,城管都休息,被别墅的主人发现了也会报警的吧。

易乘风手脚并用,一拉一提,几下就蹿到了树冠下缘五六米的高处,抬手够了个粗枝干借力。

到底是人高马大的成年人,身形较当初那个十岁的小少年不知沉重了多少倍,吊在姿态纤秀的洋槐上实在看着心惊。

当年从楼上看还不觉得,晏羽这样从低处仰视,感觉自己焦虑症快要发作了,他转动轮椅停在易乘风下方,冒着给他失手砸翻的风险扬起双臂,“听话行吗,赶紧下来!”

这时,别墅二楼的一扇窗咔啦给人从里面推开,正是晏羽小时候当作琴房的那间。

树上树下的两个人同时看过去,晏羽的心吊到了嗓子眼,只见一根银晃晃的高尔夫球杆从窗口伸出来直指易乘风,伴着一声老沉却中气十足的训斥,“臭小子!下去!”

易乘风落了地,直将晏羽推到了别墅门口,常安才从楼上赶下来,他下台阶的脚步微微踉跄,脊背也有些佝偻。

晏羽有种踏破铁鞋的惊喜,不等里面开门,他便伸手扶在了玄色的铁栏上,探身叫了声,“常伯!”

常安已是古稀之年,须发都染了霜白,即便身材依然高大矍铄也显出老态,他急匆匆过来开门,叫了声小少爷,声音已经哽了。

易乘风从没见晏羽跟除他之外的什么人这么亲近,一路都探着身跟常伯说话,表情里满是藏不住的欣喜,又在院子里略停了一下,看了看周遭的花木景色。

“我记得这房子从前被人拍走了,改得面目全非,后来怎么又改回来的,不细看还真跟原来一模一样的。”

常伯将他俩往屋子里让,喊了个老妇人出来,“叫佟姨吧,我老伴儿,在这儿帮忙洒扫做饭……咱们进屋说,先进屋。”

晏家旧宅门前是五级石阶,晏羽小时候时常被常伯带着坐在台阶上歇乏讲故事,如今却成了他自己过不去的坎儿。

易乘风将人抱上去,后头常伯提着轮椅跟上来,趁着落在人后的空当使劲儿揉了揉湿红的眼睛。

佟姨看着就是性子温顺的人,年纪比常伯小些,麻利地泡了茶就躲到后头去了,留他们在客厅里自在说话。

晏羽看着熟悉的装潢和摆设十分惊讶,毕竟过了二十年了,这屋子也易过主,居然还能保留着从前的七八分模样,他心里一堆问题却又不知从何问起,到头来只憋出一个释然的笑容。

“我回来两年了,这房子原来给人家买去,是康少爷花了不少心思才好歹又买了回来,他知道我回来就找了我过来帮忙打理着,按照原来的模样翻修了一遍。”

晏羽知道常伯口中的康少爷就是康靖,想来他爸和康靖的那些事情常伯当初也是清楚的,他向来心性宽厚,应该也从来没随着祖父苛待过康靖。

“我老了不中用了,当年的照片留下的也有限,只能大约摸让人重建,勉强有个样子。”常伯唏嘘地抬眼看看,视线落回晏羽脸上,“二少爷的事情我是回来之后才听说的……哎呀……”

老人家一息慨叹,眼眶酸了又酸,嘴角颤抖,“这么多年难为小少爷了——”

晏羽牵了下嘴角,指着易乘风将话题往别处引,“常伯,您还认得他么?”

易乘风故意撩起前额的头发,乐呵呵凑过脸去给他细看。

“老易家那个混小子吧?要是不爬树恐怕我还真认不出来……你们都长大了,还一块儿玩,真好啊,真好……”

易乘风跟晏羽对视了一眼,“看来小时候那会儿,我来淘气,没少让常伯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常伯嘿嘿一笑,“小孩子家家哪有没个伴儿的……你小子也还算懂事儿,每回都把我们小少爷平平安安送回来……”

他俩逗留了一会儿,陪老人家说了半天话,晏羽又带着易乘风去看了他当年的琴房和卧室,给他弹了首土耳其进行曲,指着窗外讲他当年被小笨贼爬树偷窥的心路历程。

常伯两夫妻年纪都大了,晏羽不想他们操劳着备水备饭就早早告辞,跟易乘风一道去祸祸刘开迪。

“要不要绕去八万以前那个旧楼看一眼?”晏羽试探着问易乘风,那里是他最初遇到小王子和大魔头的地方,“兴许大魔头能跑回去,以前看过那样的新闻,狗被送走了,自己还能老远找回家去。”

“我让乐乐去看过了,没回。”

小王子对于大魔头来说可能算突然消失,不辞而别。

大魔头给喂了安眠药整整睡了一天一夜,第二天天亮醒过来开始满屋满院找小王子,找不着就跑出去找。它以前也常往外跑,谁都没觉得有问题,这回跑了就再也没回来。

狗的世界人理解不透,大魔头也许是知道小王子没了,从此江湖浪迹、四海为家;或者它以为小王子去了什么地方,于是远行万里、寻遍天涯。

起子为此郁闷了好些天,还打印不少寻狗启事帖了好几条街,到底也没找回来。

易乘风:“不找了吧,兴许天大地大它过得更自在,也不是没流浪过。”

刘开迪带着老婆孩子在危楼小馆请他俩吃饭,一岁多的小童刚刚学会走路,好奇地满地溜达,肉团团的十分可爱。

“来来来,让学霸帅哥抱一下,”刘开迪拎着女儿塞到晏羽怀里,“从小培养下审美,别长大以后随便遇到个什么男人就跟着跑了。”

晏羽没抱过这么小的孩子,胳膊僵成木棍,软乎乎的一团捧着不敢动。小姑娘倒是很淡定,粘哒哒的小手糊到晏羽脸上,咿咿吖吖往他衣襟上滴口水。

“女孩子要矜持,你爹怎么教你的?太不认生了吧,坏人抱跑了也不哭?”

易乘风从晏羽怀里拎走小肉球,解救他于水深火热,没曾想小姑娘一秒钟变脸,嗷一嗓子大哭起来张手要妈妈。

刘开迪笑到拍腿,“看吧,分得清好赖人!”

两人在外头见见故交,看看旧景,不知不觉就晃荡到了天黑。

苏姨急着打电话寻人,“……家里客人都走光了,赶紧回来吧,别在这么要紧的日子给小晏折腾病了,给你俩留了炒饭和蛋羹……”

***

婚礼当天全家人都起得很早,苏姨狠劲儿捯饬苏一乐,一边整理礼服一边念叨礼节,之后才放他带着亲友团出门迎接新娘。

那边苏一乐刚走,这边苏享惠又催着易培赶紧出门去酒店准备仪式、迎接宾客,好些近亲都跟着忙成一团。

“风哥,你不用一直陪着我,过去帮苏姨他们忙去吧——”

易乘风捏他脸,“我陪着你你还不自在呢,我走了留你自己你会不会偷偷哭?”

被他这么一说,晏羽还真叹了口气。

苏姨忙自己侄子的婚礼都忙这么快活,私下里肯定特别盼望有天也能给自己亲儿子忙活一回,他这人心思重,又亏欠不得别人,于是苏姨对他越好他就越不好受。

家里就剩下他俩,门窗上大红烫金的喜字,桌上手腕粗的龙凤红烛,绸缎被面上绣着喜鹊登枝花开并蒂……

易乘风蹲在轮椅面前,将晏羽手上的戒指摘下来,放在唇边吻了一下,又郑重其事地帮他戴回去,“我跟你讲,我小时候抄作业那会儿就明白一个道理,交作业之前的时间就那么短暂,我不可能每一科都抄完,必须挑一个重点科目搞定。”

“小晏,和你在一起过日子就是我的重点科目,其他的都很无所谓,你觉不觉得我说的很有哲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