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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的是时间(91)

作者: 澜问 阅读记录

晏羽刚被破格保研的那年,测试中心正好招聘实习生,他这种恨不得一分钟掰成两瓣用,每时每刻都安排满满的活法,适应不了突然自由许多的读研生活,就按图索骥跑去报名了。

因为身体原因,人家一开始还不太想要他,毕竟中心距离学校算不上近,打车的话实习工资还不够路费的,要是公交出行,他这身体状况万一出了什么事还给公司惹麻烦。

本来人力资源的邮件已经算是委婉拒绝他了,却没想到当天下午中心的人资经理又亲自追了一通电话过来,宣布录取他作为实习生,而且允许他每周自主选择到公司工作的三天,选择周末也行。

晏羽觉得自己的运气还不错,因为几乎是差不多同时,他在学校做的一项毕业设计——“平面移动设备路径识别方法”,顺利申请到了发明专利,而中心当时正在研发和测试的一个扫地机器人项目刚好可以用到这项专利技术。

因为这个,莲城总部刚刚被挖进来的一位研发部总监言斯年,还特意借着出差的机会顺路来梅川见了这个刚刚二十岁的发明人,亲自跟他谈了专利转让或许可使用的问题。

其实谈一项专利根本不需要言总出马,只要公司评估了专利本身的价值,给出一个价格范围直接交给业务部门沟通即可,但言斯年此行的目的更主要是挖掘一下有潜力的年轻后生,这样的宝贝丢在测试中心是在太可惜了。

那年刚好也是易乘风入狱的第五个年头,当时他家里发生了一点变故,易爸爸突发心梗入院治疗,反反复复医治一段时间效果不好,最后决定手术。

他家当年为了赔偿受害人已经卖掉了房子,这几年一直在租房住,生活开支加大的同时,收入反而不如从前,因此才把手术拖到了不得不做的境地。

这是晏羽人生中获得的第一项专利,对他而言意义非凡,本来不舍得卖掉的,赚钱对他来说并不算太迫切,即便是在职期间免费许可给公司使用也没所谓。

但易爸爸那边需要救命钱,单是手术和治疗费用就得十五万,加上治疗和恢复期的各种生活开支和房租之类的花销,保守估计也要二十五万左右。

晏羽很痛快地把专利卖了,又七七八八地凑了一些,总算凑齐了这笔钱。

他没法直接把钱拿给易妈妈,以她的脾气,肯定不会接受自己的帮助,于是又辗转地找了刘开迪他们,分了几次用他们的名义把钱借出去给易家应急。

还好易爸爸身体基础不错,术后也恢复良好,除了不能干重活儿基本没落下什么后遗症。

那两年他们家过得的确艰苦些,后来苏一乐初中毕业没念高中,直接进了职专学了厨师,最近也开始在饭店实习拿薪水了。

苏一乐是个挺懂事的小孩儿,当年苏享华突然跑了,他表哥易乘风又出事坐牢,他就在易家跟着二姑和姑父生活,能力范围内的事儿都抢着做,学习不好是不好,急着学手艺工作确实也是想早点儿赚钱帮忙家里减轻负担。

晏羽刚到梅川理工念书那会儿,乐乐还时不时就去看看他,给他讲些他哥的消息。

易乘风在法院宣判后转到梅河岭监狱服刑,除了父母和苏一乐之外拒绝任何人的探视申请,昔日同学和好友一概不再联络,一断就是小六年。

晏羽在高考后只填报了一条志愿,就是梅川理工,当年那个保送他去被他拒绝的学校,只因为他想留在梅川,留在离易乘风哪怕稍微近一点的地方。

现在想来心口都是泛着苦味的,他在高墙之外巴巴等满了五年九个月,每个月都孜孜不倦地在监狱网站上填写探视申请,每一次都被驳回。

于是他又每个星期给易乘风写一封亲笔信,小六年里一共写了二百七十封,一封不落地都被原样退回来。

易乘风将自己活成了一座孤岛,任凭外面风倾雨诉,他都没有丝毫的回应。

除了劫狱,晏羽真的没有其他办法好想了。

本以为终于盼到他离开孤岛的那天,出来吹一吹外面的风,见一见头顶的阳光,说不定可以稍微原谅他一点。

可是没有,易乘风你是不是很恨我啊?就像你妈妈说过的那样,我每次出现,都会连累你倒霉,而且一次比一次严重……

车子停在危楼小馆的石阶下,晏羽仰头看上去,被阳光灼痛了双眼。

易乘风,你以后再也不会抱我上去了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不理我?不理我我就不掰你了吗?

第63章 13魇

易家租住的房子位于梅川北郊,一来是因为梅河岭监狱位于梅川以北,从这坐车过去比较方便;二来是这里租金便宜,离苏一乐学厨师的技校也不远。

房子有点小,比当初玻璃厂17栋的旧屋还要局促一些,所谓的客厅将够一转身,不开灯的话从早到晚都一抹黑。两个卧室一大一小,大间住的易爸易妈,小间原来就苏一乐住,现在他回来了,两兄弟就得挤挤。

天色擦黑,易乘风从小书桌的抽屉里摸出盒烟,边点着边穿过房东私搭乱建的阳台走到外面的小院儿里,往墙根一张旧藤椅上坐下来,长腿担在对面的石墩上。

午饭吃得太丰盛,家里那俩业余和专业的厨子恨不得弄一桌满汉全席出来投喂他,以至于到了晚上都没人想提吃饭的事儿。

这些年他不在家,但家里的变化翻天覆地,好像从前他绝不敢当着父母的面儿露哪怕一点烟味儿,现在他妈反倒买好烟给他备在抽屉里。

别人家都过得风生水起越来越好,他家却一夜回到解放前,恨不能凭空穷出响儿来。

易乘风抬头看了眼小院儿里的那株歪脖老槐树,他印象里槐树都是细伶伶直溜溜的,能歪成这样还真不多见。

歪是歪了点儿,但上头的花却开得茂盛,随着夜风一波波往下抖落。

当年在玻璃厂,他们家也住在一楼,窗外成排的槐树……

易乘风在烟雾中眯起眼,拈了朵落在指间的槐花含进嘴里,辛辣的烟气中溢出一点似有若无的清甜,细细咀嚼又泛出微苦。

小木门被吱呀推开,苏一乐探头向外看了一眼,他哥果然躲这儿来了。

他也搬了把椅子挨着易乘风坐下,伸手从烟盒里顺了根儿烟叼在嘴里,凑着头过去想跟他哥对个火儿。

易乘风抬手抽走他嘴里的烟,“小屁孩儿的,别学这玩意。回头你炒的菜都一股子烟味儿谁还去吃,只能改行去烤串了。”

苏一乐撇撇嘴,自以为大人的人,都爱一边给人立规矩一边自己坏规矩。他性子好不顶嘴,不抽就不抽,干脆掏出手机噼里啪啦敲屏幕。

易乘风觑着他勾唇一哂,“聊这么热闹,交小女朋友了么?你有……二十了。”

比晏羽小两岁。他都二十二了,还一张孩子脸,跟学校里待的吧,还是那种单纯的环境更适合他。

“不是,是小胆儿哥,他说他们回去之后一起吃饭了,在危楼小馆,晏羽哥选的地方。”

苏一乐转头看了看他哥的脸色,看不出端倪,“小胆儿哥说他一直不说话也没怎么吃东西,还陪着他们喝了点酒……哥,你不理晏羽哥,他心里肯定不好受……”

易乘风掸了掸烟灰,黑眸深垂,“现在才特么知道不好受,混账玩意,当初谁让他留在梅川的!留在这儿就特么没有他好受的时候。”

他也没匀苏一乐搭腔的空儿,紧接着问,“你就在小胆儿他妈隔壁那个饭店打工?”

苏一乐点点头,提到赚钱兴致明显高了不少,“我都拿四个月工资了,底薪两千五,加上提成差不多四千!等以后独立上灶了还能再多点。”

赚的虽然不是很多,但这孩子属貔貅的,平时基本不花钱,店里包吃,衣服不穿破不新买,也就充个公交卡和话费算日常开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