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带有一抹大海一般的湛蓝条纹裤边暴露了出来。
“别再动了。”
青年的嗓子似乎哑了,听上去竟然是比平时更带有磁性。又或者是变声期终于来了?伏黑惠不知道到底是哪种原因,他只知道自己没准真的到了思春期。
那绵绵不绝的压抑情感在盯着这张苍白的脸时,有了往外溢出来的征兆。
那恶作剧一般的故意惹火,在唇上放肆燃烧。菲薄的唇瓣尝起来也是凉凉的,即使只是一触即分,伏黑惠也依旧记得那缠绕在鼻间的薄荷清凉。
他见不得芥川那一身的伤痕,也见不得他在事情落下帷幕时眼中那抹化不开的愁绪。所以才鬼使神差的进了厨房,回忆着津美纪曾经做芒果布丁的步骤,做了一大份红豆冰沙出来。
大家都很忙,而他那簌簌出血的伤口也经过了处理。隐隐作痛却依旧不妨碍他在厨房里忙活,只觉得这样很值得。
独坐在阳台边缘的青年身侧有一张带有裂纹的大理石桌,伏黑惠给其他人分了冰沙后走向芥川。那天是午后暖阳,夏的灼烫叫堆叠在桌面上的那本书看不清。
芥川在神游,突然就被落下来的黑影笼罩了,抬眸间隙刺猬头少年已经推了一杯红豆冰沙过来。冒着冷气的白雾在光晕和阳光下蒸腾旋转,也将那本印着太宰治署名的精装本冰凉了。
“在想什么?”
伤口似乎有了裂开的倾向,意识也开始飘忽。不过伏黑惠还是看到了那本书的名字,也隐隐记起在莫拉尔变得鸢色瞳孔男人面前,芥川有那么一瞬间的歇斯底里。
世界和信仰崩塌,也不过如此。
“太宰先生——”
低沉的呼唤里似乎沾了血,淬了毒,再往后伏黑惠的意识就不清楚了。在这之前是不是奈斯先生出了事?不太清楚了,他就只觉得那时芥川像是一朵突然枯萎死去的花。
被人抽走了所有的养料和生机。
“在想死亡和异世界。”
芥川淡淡的嗓音在那个午后响起。伏黑惠将红豆冰沙上插着的小勺子拿起来,上面红白相间的色泽与青年的气质很是符合。
嘴边被凉气熏了一下,芥川这才扭过头,却意外被人戳了嘴。甜甜的,凉凉的东西在舌尖一下子化开,也化去了身体里的那游动的苦涩。
苦夏啊苦夏,也溶解在这一口,这伏黑惠制作的红豆冰沙中。
芥川想,他是讨厌夏天的。因为在夏天,他似乎经历了很多很多的不喜欢的事情。但现在那盘旋在心头的涩似乎有了变浅变淡的迹象。
“津美纪说,多吃点儿甜的会容易度过难受的时候。她最喜欢吃巧克力了,但家里没有多少钱……”
“伏黑!”
发散的思绪被唤回了,头顶传来和那日一样的呼声。那天做完后,他的伤口恶化了,整个人昏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已经在医院了。芥川这几天来得很勤,而且每次都会带一些花过来,伏黑惠默默看着青年,最后落回道插在花瓶中的满天星上。
而芥川,手里已经拿着那套他换下来的病服。
放在在洗手间中病服湿了,这才一时冲动帮他换吧?可惜,他刚才走神了,想起了住院前的事情,想起了更多更琐碎的细节。
红晕早已经从脸上褪去,那张沉淀完复杂感情的脸恢复了一贯的矜持和漠然。
“受伤了就不要乱动。”
“芥川,你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伏黑惠垂着头浅浅开口,一点儿都没去看芥川那已经变得深邃的黑眸,“你到底在以什么为目标?你到底对我是什么样的感情?”
像是在询问芥川,又像是在询问自己这些早就搁浅在心底沙滩的问题。
“伏黑,你好好休息。”
芥川坐在椅子上的身子突然站起,滋啦一声,椅子划过瓷砖地面发出微小的的声音。无声的沉默从房间中升起,慢慢渗透进伏黑惠身体的各个角落,这对他无疑是最大的伤害。
他从来都知道的,芥川龙之介他藏着很多秘密。
有关自己的,无关自己的秘密都被他封藏在内心中,不是谁想窥探就能窥探的。但比起这个,伏黑惠却更在意他和自己之间那横亘到不能跨越的巨大缝隙。
“为什么总是在逃避?藏着那么多秘密你舒服吗?!芥川龙之介,有的事情我也是有知情权的,你总是这么武断,真的觉得我没有了你就会有危险?”
“那你又凭什么认为少了在下的庇护,你能活到现在?”
彼此都是那么的尖锐,言语成了利刺扎的人血肉模糊。伏黑惠直接被刺激到了,声音就像是被砂纸磨砺过那般嘶哑难听,“芥川!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伏黑甚尔的事情我都没有问,我这里也还有事情没有说,你确定要将事情闹得这么难看!你总是这样,总是和当年一样……”
无声无息的潜入进一个人的生命,又用模糊不清的态度对一个人好,又用模棱两可的言语糊弄。就算受伤,就算难过,就算再不堪,也绝对不想接住任何一个人从外面投递过来的枝条。
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
被沉重雨点打湿破碎的折纸玩具在手里化成了浆糊。那个轻易许下的承诺就这么伴随着别人的欢声笑语消失了,没有人在他身边,谁都不在。
“我真的是讨厌,讨厌,最讨厌你芥川!”
睁目嘶哑中,伏黑惠环住头埋进那染着清冽薄荷气息的病服中,将这发酵到失控的情绪埋藏的更深。那无法言喻的情愫只是被他洗脑一般的用'讨厌'两个字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