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黛玉为何要如此早出发的原因。
正月里的北京天寒地冻的,凌晨更是格外的凉,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饶是黛玉已经穿了不少衣裳,仍然冻得脸上都出现青白之色。
乌若感受到了黛玉的哆嗦,连忙对旁边守着的小太监招了招手,宫中小太监都长了双利眼,打眼认出这是随着五阿哥出宫的乌若姑姑,待未来五阿哥封了爵位,乌若姑姑必然是王府的内管事。
小太监殷勤地凑了过来,乌若对着小太监轻声吩咐几句,小太监连连点头,小步快走着离开。
没一会儿,这小太监怀中便揣着东西过来,谄媚地笑着:“乌若姑姑,这是奴才刚去找的暖手炉,从来没有用过。”
乌若皱着眉接过,仔细检查一番,只见这黄铜炉子做工虽不甚精致,却锃亮地没一个指印,想必这小太监没有瞒她。
乌若暗恼,她随着胤祺入宫的时候,五阿哥是什么身份,宫门的侍卫谁敢让他等那么久,从来都是长驱直入,这也让她忘了准备御寒的东西。
“姑娘,这天儿愈发冷了,这东西我瞧过了,是干净的,您别嫌弃,先暂时用着。”乌若抽出帕子,将小手炉盖住,随后小心地递给黛玉。
“你有心了。”黛玉并不嫌弃,暖炉入手的瞬间,只觉着一股暖意顺着手心流入四肢百骸,她对着乌若,笑得眉眼弯弯。
乌若望着眉目舒展的黛玉,刹那怔忡,这林家姑娘出落得真真越发好了,她这一笑,简直让人想将世间珍宝双手奉上,乌若望着黛玉手上明显简陋的手炉,愈发后悔自己未想周到。
连平日经常与见面的乌若都被惊艳到,那小太监更是愣在原地,等回了神,他瞬间觉着这姑娘前途不可限量,以后成了主子,若能记着他这手炉,说不得他在宫中日子能好过许多。
“乌若。”正当黛玉抱着手炉取暖时,前头的宫门里走出了一个太监,这太监年岁似乎不轻,头上的发辫里隐约可见花白,由于长年曲着身子,他的背脊已经不再挺直,而是微微佝偻着。
但这样的太监,谁也不敢怠慢,仅他身上那衣裳,就已经证明了掌事太监的身份,更别说能在这儿排队等着入宫的命妇,或远或近的都见过这个人,知晓他是贴身服侍皇太后几十年的太监。
“爷爷。”前一刻还在献着殷勤的小太监,结结巴巴地向冯太监问安。
冯太监却置若罔闻,只笑眯眯地向黛玉行礼。
黛玉连忙侧着身子避开冯太监的礼,在宫中万不能轻狂了去,这让冯太监更是笑眯了眼。
“您老人家怎么出来了。”乌若连忙走了上来,笑着与冯太监见礼。
冯太监脸上的褶子都堆了出来:“奉皇太后的命令,奴才接林姑娘入宫。”
黛玉忙称不敢,眼尾余光望着乌若,宫中的规矩黛玉听教养嬷嬷说,知晓这是皇太后的破例,黛玉思忖着,这是否是皇太后设下的考验,借着此查看她是否轻狂。
乌若却知皇太后是个七情上脸的人,简单来说就是想不到这些弯弯绕绕,皇太后入宫这么多年,先帝也和她感情最不好的时候,也没有当面落过皇太后的脸,皇太后这一辈子,喜怒随性,从未委屈过自己。
乌若悄悄点头,这份暗示黛玉明白过来,在冯太监再三劝说下,黛玉笑着谢过了皇太后的恩典,便随着冯太监往另一张门走去。
几人从队伍中离开,按理说这动静不大,放平日也没人注意,但谁让这是在紫禁城前,谁让此时的贵夫人们正是绷着心弦的时候,谁让她们一行人中有着宁寿宫大太监,黛玉随着冯太监走到宫门口,与侍卫简单说过几句话,又出示了个腰牌,便领着黛玉走进宫中。
这一系列事情,被那些贵夫人们瞧了个正着。
原本寂静无声地队伍中突然传来细微的声音,这却是有些夫人忍不住,与相熟的人讨论起来,也不知能让宁寿宫太监亲自来接的人,是何许人也。
当然也有对宫中情况更了解的宗亲福晋,那几个亲王福晋,除了年节平日里也会递牌子入宫请安,皇太后再不理世事,十回里头也会应上一回,对皇太后的心病自诩明白一二,见着冯太监领着个妙龄女子入宫,只觉着知晓了大事儿,虽还维持着稳重模样,彼此间却早已眼神乱飞,只想着快点打听一下,这姑娘是哪家的女子。
那些福晋、夫人的想法,黛玉全然未知,她正随着冯太监走在去宁寿宫的路上。
上元节作为传统佳节,在宫中也是个热闹日子,虽说不似冬至与除夕一般,由康熙领着亲自祭祖,却也张灯结彩的布置起来。
元宵赏灯本就是传统,宫中出于防火的考虑,夜间并不许在宫道上点灯,但遇着元宵,康熙特特下旨,令内务府造了许多精巧灯笼,将紫禁城中的红墙金瓦照得流光溢彩。
在这煌煌灯火中,黛玉一行人到了宁寿宫。
宁寿宫中,皇太后早已翘首以盼。
十五是大日子,宫中妃子们一大早便齐聚在宁寿宫中,等着向皇太后请安,满屋子的莺莺燕燕,皇太后只心不在焉地应了两句,便令她们离开。
佟佳皇贵妃摄六宫事,她自不能如此随意离开:“老祖宗,可是我们哪儿做得不好,惹了您生气。”
皇太后摇着头,满头金饰哗哗作响:“你为了这宫宴,这些日子辛苦了,我这儿不用你陪,你先回宫歇着,等一会儿人来了,且有得你忙的。”
佟佳皇贵妃并不能放下心,她冲着宜妃使了个眼色,宜妃平时最是机灵,这种时候最能体察皇太后的心思,没想到这一日宜妃也是神思不属的模样,这让佟佳贵妃眉头紧皱,却又不能违抗皇太后的旨意,只能领着宫妃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