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艺清湛的马夫轻巧地挥着马鞭,千里良驹扬起马蹄,轻盈地踩在地上,黛玉坐在马车里,几乎都没有感觉到颠簸之感,就连放在小几子上的茶水,都只浮现出浅浅的涟漪,足见平稳。
黛玉背脊挺直地端坐着,双手捂着紫砂杯,轻轻地转着杯子啜饮,若非外头马车滚过地上声音不断传来,黛玉恍惚中只觉着她让在林府后院,处理着件件事情。
“到底要去哪里,现在可以说了?”等到马车轮滚过一条又一条的街道,黛玉饮尽杯中茶后,她戏谑地笑着问道。
“妹妹冰雪聪明,想必心里已有了猜测。”胤祺对黛玉何其熟悉,一见着她那笑,便知黛玉已心知肚明,遂也不卖关子:“内务府将府邸收拾出来了,我们去瞧瞧,哪里不合心意再让他们重新修葺。”
黛嘴角轻勾,露出意料之中的笑意,同时也期盼起来。
虽说成亲的仪式还得在宫中举办,婚后不可避免地要在宫中住上些日子,等到了钦天监算出的吉日才能搬出宫来,但五阿哥府邸,确实是她后半辈子的住所。
黛玉亦很期待将是何种模样。
熟悉的街道慢慢地走过,马车从林府出发,向着皇城的方向走了没多久,到了烧酒胡同旁,便见着一个气势恢宏的屋子。
只见那屋子朱砂涂墙,琉璃为顶,在日头的照射下,绿色的琉璃瓦波光粼粼,沿途走来虽是街道,却也不见如何喧嚣。
五阿哥的府邸在东边,离皇城位置不远,黛玉歪着头打量片刻,笑着询问:“是只我们的府邸在此,还是其他阿哥们的府邸也都在此处?”
我们,黛玉用着的这个词,让胤祺心里喜滋滋的,他想象着日后与黛玉住在此处的情景,一时间笑得痴了。
笑过之后,才解释道:“皇阿玛给我们赐的宅子,不少是前朝大臣们的旧宅,按制修缮过再赐给我们的,本来按着长幼,这位置应当是四哥的府邸才是,然而四哥与八弟在佟娘娘宫里一道住惯了,搬出来也不愿分开,他们两人商量着求皇阿玛将府邸建在一处,这一块没这么大的位置,便让四哥挪去北边了。”
说到这,胤祺忍不住叹息一声,此时的胤禛和胤禩,关系好到就连开府都要紧挨着,谁能想到若干年后彼此之间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
“五阿哥?”黛玉不知为何胤祺突然陷入了沉默,她疑惑地唤了声。
胤祺甩了甩头,将信马由缰地思绪甩开,谁又能知道被掩盖在历史尘埃之下事情的真相,多年后到底将发生何事,何须此时烦忧,不若活在当下。
“妹妹,这便是我们未来的家了。”胤祺露出柔和的笑意,可巧,随着他话音落下,厚重的宅门轰隆一声,正被开启。
绿瓦红墙之下,蛟龙腾飞于影壁之上,里头的院子之景影影绰绰。
黛玉下了马车,站在五阿哥府的牌匾下,默默注视片刻,随着双扇正门缓缓开至最大,黛玉换上了管家早便备好的软子。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入了五阿哥府。
此时胤祺尚未封王,这府邸并非按照亲王的规制而修,正门不过面阔三间,往里头走去,是三进的大院,前头是胤祺的正殿,正殿之后,一进是胤祺起居的院子,后头是阿哥福晋起居之处。
最后头则是一排后罩房,充作库房。
府邸的西侧,是恍若将江南搬来的园林,太湖运来的太湖石堆成假山,瘦削嶙峋立于挖成的池子之上,引护城河的活水于池子之中,蜿蜒如玉带,期间亭台楼阁遍布,花草树木缤纷,薜荔藤萝缠绕,走入园子,只觉异香扑鼻。
沿着园子往北走,出了园门,才是府里的后院,一模一样的小院子重重叠叠,这却是预留胤祺未来的侧福晋及格格之处。
走到这,黛玉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胤祺,胤祺暗叫不好,他当即便扶住黛玉坐着的软轿,笑着说道:“逛了这么大半天,想必是累了,前头休息的地方都准备好了,去那儿好生歇一会儿。”
黛玉帕子遮住脸上的神情,点了点头,软轿便又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没多久,便又从园子的侧门出来,又见到一开始的影壁所在,过了影壁,便是正殿,里头摆放的东西并不如何金碧辉煌,却也不见怠慢之处,确是胤祺分例内所能用上的最好一等。
黛玉将雕刻花纹,陈设摆件一一看过,心里暗暗点了点头,对管家说道:“工部大人们的手艺自是极好的,我瞧着处处都和我心思,内务府送来的东西也出不来错,只一点,蒙宫中天恩,五阿哥库房里头很是有些好东西,你们收拾摆设的时候,务必留心,万不能将逾制的东西摆出来。”
黛玉此言,并非无的放矢,作为皇太后最宠爱的孙子,每年送去宁寿宫的贡品,一部分都没焐热便被皇太后送来了胤祺处,全然不顾胤祺的推辞。
能送到皇太后手里的东西,自然都是精品中的精品,更不需要考虑逾制的问题。只要皇太后不想着令人裁套龙袍自己穿上,天下万物,什么是她用不得的。
但是这些东西,到了胤祺手中,却要仔细再仔细。
虽然作为康熙的亲子,用些超出份位的东西,也没有人会过于计较,但到底也不能明晃晃的在别人眼皮子底下晃悠。
管家悄悄看向胤祺,却只见他的正经主子只含笑望着未来的福晋,眼中全是明晃晃的笑意,他心中有数,立时便应了下来。
黛玉笑着赞了管家几句,正在这时,清秀的丫鬟将精心冲泡好的茶水端上,黛玉打量着内务府选好的丫鬟,一举一动果然很有规矩,她笑着赞了两句,雪雁连忙从荷包里掏出一个银角子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