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甄娘子提出的也是个问题,但凡英莲是个男孩,日后能支应起门户,甄娘子带着儿子闭门度日,问题倒也不大,可英莲是个女孩儿,娘儿俩个又怎么能单住呢。
“五阿哥,你是想让甄娘子立女户吗?”黛玉迟疑地问道,这个词还是她在贾敏和林如海商议时听到的,在黛玉的庶弟去世后,眼见着黛玉就是林如海唯一的女儿,夫妻俩为她操碎了心,林如海自觉身子不好,一心想着给女儿谋个出路,立女户一事林如海和贾敏商量过。
但,“五阿哥,女户不成的。”黛玉想父母的私语,低声说道:“虽说我们朝里也有女户存在,但同宗族内无人立为嗣子,甄娘子才能立为女户。”
甄娘子在一旁连连点头,她在家从父,出嫁从父,甄士隐走了后,又回了父亲家,让她支应门户那是万万不成的,更何况,甄娘子本就是依靠针线活苦苦度日,立了女户,每年的赋税都能将她压垮。
就连宝玉,也满脸的不赞同:“五阿哥,女孩儿本就该被呵护,怎么能让她们和那些臭男人一样养家糊口呢。”
胤祺哭笑不得的听着几人说个不停,顿了片刻,等几人将心中想法说完,他才笑着说道:“甄娘子又如何需要立女户呢。”
带着笑意的声音入了几人耳中,却让几人愈发的困惑起来,对视一眼,事关己身的英莲鼓起勇气询问:“贵人,恕我驽钝,这话作何解?”
这真是一叶障目了,胤祺轻笑着:“女户的前提是什么?”
对这些事情相对最为了解的黛玉瞬间反应过来,她恍然大悟,掩着嘴笑道:“是我着相了。”
见着其余人还是一头雾水模样,胤祺眼含笑意地望着黛玉:“妹妹既已明白,还请妹妹解惑。”
黛玉也不忸怩,她眼睛亮亮的:“立女户需要户内并无男夫,甄老大人可还在世呢。”
是了!虽说甄士隐跟着跛足道人跑了,但谁也不能说他不在人世了,甄娘子和英莲又如何是孤儿寡母呢。
当然了,正常情况下,家里男人不见踪影,只留下妻子并女儿在家,那些泼皮无赖少不得要对甄家骚扰几分。
但现如今已经不是寻常了。
英莲救了胤祺和黛玉,这份情胤祺记着了,再怎么说他也是皇子阿哥,给甄家母女置个宅子,送些傍身的钱财,再送精明强干的管事过去,顺便给姑苏知府打个招呼,让他对甄家母女关照几分,这些事情对胤祺而言毫不费力。
有了胤祺的关照,甄娘子带着英莲,在新的甄家里独门闭户好好生活,待英莲大了,或嫁个有为的夫婿,或召个老实的赘婿,都是个出路。
胤祺将他的想法细细地和甄娘子和英莲说透,甄娘子紧张的神色放松下来,眼前的贵人愿意帮她们再撑起甄家的家业,实在是再想不到的好事。
“这个法子好。”宝玉拍着手赞同:“要我说甄家以前就住在阊门外,新宅子也置在阊门才好呢,日后我让我家下人也多关照几分,绝不让英莲姐姐被人欺负了去。”
胤祺赞赏地看了宝玉一眼,虽然年纪不大,但考虑的很是稳妥,果然遇见美人儿,宝玉就难得的周全。
甄家娘子仍在犹豫,她在封家住的也不如何畅快,现如今有个机会摆在面前,能让她带着女儿过好日子,甄娘子很是心动,但想着家中支撑门庭的男人实际上杳无踪迹,她心中难免忐忑。
“谢贵人恩典。”甄娘子尚在犹豫,英莲却已经想明白了,英莲瞧着柔柔弱弱的模样,心志却不可谓不坚韧,否则也不会果断药倒拐子,她毫不犹豫地向胤祺谢恩,并劝着甄娘子:“娘,我刚被找回来,这话论理不该我说,但我想着我们是再亲不过的骨肉,许多话儿我也就直接说了。”
甄娘子在英莲刚张嘴喊她娘的时候,泪就滴了下来,哽咽着说道:“英莲你说,万不能和我生分了去。”
英莲拿着帕子为甄娘子擦着泪水,柔声说道:“娘,我听您说,现如今您带着一个小丫鬟住在外祖家中,我恍惚记得外祖家里人丁兴旺,舅舅表哥很是不少。”
甄娘子点头,封家是务农人家,多多的男丁才能将田地打理明白,因此封家女人一直可着劲的生。
“娘,我和您回到封家,外祖慈和,舅舅仁爱,愿意我们在那儿住着,可到底我们娘儿俩也没个进项的,在外祖家白吃白喝的,到底不是个事,表哥们也到了娶亲的年龄,我们赖在封家,没得耽误了表哥的姻缘。”
至于对甄娘子受不住钱财的担忧,英莲一字未提,但这番话句句都劝到了甄娘子心头,她在封家不是没被几个嫂子指桑骂槐的骂过,想着自己无依无靠的,也只能忍气吞声,不过是半夜在被子里哭一嗓子罢了。
“难为我儿竟有这么大的见识。”甄娘子止住眼泪,怜爱地搂过英莲,终是下定了决心:“一切便按贵人说的办。”
甄娘子同意了,一切就好办了,都不要胤祺再操什么心,不过是吩咐下去,下人便将事情办得妥妥帖帖。
又是一日的午后,胤祺刚从学堂散学回来,贾雨村其人为人贪酷,心术不正,但到底也是正经进士出身,有真才实学,听他授课也有几分意思,胤祺听了一次后,便一直拉着黛玉和宝玉去学堂了,只不过记着日后别让贾雨村当官便也罢了。
“阿哥。”乌若端上一碗已经放温了的玫瑰卤子:“英莲的事都已经办妥了,她想向您谢恩呢。”
英莲和胤祺的身份,可谓是天差地别,倘若是一般人要求见胤祺,乌若想也不想地将他们拒绝,但英莲到底救过胤祺,乌若想着胤祺大概是愿意见见的。